第17章 陳周兮(一)(1 / 3)

珍娘沒讀過很多書,未出嫁前,看過一些四書,讀過一些史書裏的故事,但多還是學《女則》《女德》《女戒》。嫁人後,便拿起了賬本與算盤,每日腦子中不是雜亂的賬目,便是想著如何盡快有孕,生下嫡子穩固地位。便是有些空閑,想的也是如何討常懿山公主的歡心,如何籠絡住下人,如何不被薛媛媛踩在頭上。

後來,她傷了心,寒了情,徹底死了心,便不得不開始為自己,為自己的一雙兒女打算了。她清楚,若是揭穿薛媛媛罪臣之後的身份,她與孩子們也會受牽連,所以她暫時按下不表。在薛媛媛縱子又一次害她之後,她借著她可憐的小女兒,將秋輝從她的名頭下挪出,重新記回了薛媛媛名下,成了庶子。然後又借著薛媛媛借子爭寵,順勢而為,將府中所有上好的補藥都送去了她的院子,並買通了廚娘,在其中下足了絕育藥。便是秋輝不會因為補藥傷了身體,也會因為絕育藥不能生育。陳周兮說周媛媛是他心愛的女人,她便要讓她的景明成為他唯一的兒子。他們母子害了她和孩子一次又一次,陳周兮縱容了一次又一次,她又怎會坐以待斃。

後來到了湖陰城縣,薛媛媛更是屢次在她麵前叫囂,她麵上不惱,實則已經將伺候她的人換成了自己的人,一把把撒入日常飲食的藥物,無色無味,卻足以讓秋輝不再長高,一張臉隨時年漸長,身體卻形如孩童。

都是四方後宅出來的,都是隻能做妻子,做妾室,都是沒有自己的女人,誰沒有點陰鷙害人的藥。

原是想著送春和景明回京城參加科舉考試,借由嫁在京中的二妹,讓春和景明拿著箭頭去見攝政王,挾恩圖報也罷,心思不純也好,總歸是要討個職位,留在京中,並於他們的父親割席。卻不想提前幾年直接遇到了攝政王與攝政王妃。

朝廷要求嚴查戶籍信息時,她便盤算又盤算。她知道這是攝政王有意為之,隻是不知他目的何在。直到那一日在陳氏樓房二樓,攝政王同她說,“既然做了定國的伴讀,便是定國的人了,生死與你們無關,富貴也與你們無關。”

那一刻,她便明白了。

攝政王要她做一枚劍,掀開薛媛媛罪臣身份之事。

至於為何,她想了許久都想不明白。回去的路上,無意中聽到百姓讚揚攝政王公正清廉,不怕得罪人,也要嚴查身份造假一事,才知他的打算。

他要好名聲,也要為他的王妃報一箭之仇。

隱而不發,不過是時機未到,不過是他極有耐心。

蔡大人小心窺了一眼坐在一旁的攝政王,清了清喉嚨問跪在下麵的珍娘。“你為何篤定陳大人的妾室便是曾經的罪臣之後薛媛媛呢?”

珍娘挺直了腰身,沉穩又篤定。“隻因當年她意圖謀害攝政王妃後說過的一句話。”她看著蔡大人,“當年攝政王妃險些被飛劍射中,攝政王大怒,下令搜查馬車。民婦當日也在,隻因害怕,便躲了起來,卻不想見到了凶手逼迫射箭之人如何作假。”她轉向薛媛媛,“當年,凶手說:‘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可十年寒窗苦讀換不來萬兩金,今日你隻需為我作證,並認下誤傷一事,你正在讀書的弟弟便會得到萬兩金。’”她叩首,“大人,這句話民婦記了多年。凶手的語氣,凶手語氣中的不屑、輕視、得意,民婦至今不忘。昨夜,我從薛姨娘口中聽到了同樣的話,所以我確定,她便是當日意圖謀害攝政王妃的凶手。”

家中好幾個伺候的下人以及上門送酒、送菜、送藥的任都能證明,昨夜薛姨娘好不掩飾對秋輝說: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寒窗苦讀十載,比不過一個機緣,一句話。日後咱們回了京中,謀個機緣,便是你自此不長了又如何,旁人不還是要巴結著你。

也有無數人能夠證明她聽後的驚訝已經驚恐。

薛媛媛怒道,“任玉珍,你胡說!”

珍娘冷笑,“薛姨娘,清者自清,你如此激動,可是心虛了。”

薛媛媛微愣,不知想到了什麼。珍娘自是知道。當年她滑倒難產,事後她指認是秋輝故意為之時,她也是這麼說的。她說,你自己不小心,滑倒失了孩子,怪我兒子做什麼。清者自清,你如此激動,可是心虛了。她可憐的小女兒,便因為這句話,枉死多年,又冤無處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