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希爾達臉龐,她的眼中,滿是心疼之色。

這讓張燁的心狠狠一顫,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

心中那沉悶的感覺,變得無比清晰。

那是一種……罪惡感。

讓他得以確定,這種感覺的由來,就是他不想要欺騙希爾達。

這種感覺,他之前隻在白身上感受到過。

感受著那隻小手傳來的溫度,張燁眼簾微微低垂,大手覆在了她的小手之上。

“是不好受……”

是當時,也是現在。

轉生而來的那一刻,那是他第一次嚎啕大哭。

那時候,他在一個繈褓裏,是個塊頭不小的大嬰兒,正是因為那嘹亮的哭聲,才讓上山采礦的托比昂老爺子找到了他。

那時他哭,不是因為他轉生成了個嬰兒,而是因為他知道,自己害死了所有相信他的人。

他還記得在出發前,那位沉默寡言的狙擊手警告過他,她說那次任務有問題,她沒有證據,但是她不安心,讓他別去。

可是他沒有聽,他需要那筆豐厚的傭金,來購買一支新的義體手臂,原本的義體手臂損壞了,能正常當胳膊用,但裏邊的戰鬥義體模塊無法使用。

耍雙刀的傭兵,怎麼能隻有一條胳膊。

他不能接受,而且上一次任務將一個幫派得罪死了,不久後必有一場硬仗要打,他必須武裝起來。

他覺得以往的任務都過來了,這次肯定也沒問題。

她勸不動他,就默默地背上了狙擊槍跟著他。

那時候他還嗆她——怕就別跟來,怕死就別當傭兵!

他還記得她的眼眶一片通紅,卻倔強地沒有掉眼淚,也沒說話,隻是默默跟在他身後。

直到最後發現異常——那架護送過來的機甲的核心,不是真正的動力核心,而是一枚已經啟動的核彈。

那時候,隻剩下半分鍾的倒計時,之後方圓幾十裏都會化作廢墟。

沒有掩體,沒有防核爆地洞,他們在堡壘城前方五百米的空曠檢查區。

跑不掉了。

最後的半分鍾,沒有人爭吵,隻是都在看著他,那眼神就好像在說。

【是你,害死了我們。】

他不知道他們在想什麼,但他覺得就是那個意思。

他崩潰了,第一次歇斯底裏地朝他們吼,讓他們罵他,打他,怎麼都可以。

就好像這樣他能好受一點。

但他們同樣沒有這麼做,隻是靜靜地點了根煙,一屁股坐在荒土之上,接受了現實。

隻有那位狙擊手丟下了她從不離身的狙擊槍,來到他麵前,重重地給了他一巴掌,然後抱住了他。

她在他耳邊說了什麼,但他沒有聽清。

那時的他,耳邊好像隻剩下了耳光帶來的耳鳴,還有那核爆倒計時的滴滴聲——明明那倒計時沒有聲音,但他就是能聽到。

更像是生命的倒計時。

最後五秒,他突然能聽清了,好像突然回過神來。

“混蛋,別怕。”

“我在呢。”

這是他最後聽到的話語。

然後兩人便在那片來不及反應的光亮之中,相擁,汽化。

是他害死了他們。

轉生之後的幾年,他也因此渾渾噩噩,一度讓老爺子以為這個撿來的胖娃子是個傻子。

後來,在老爺子粗獷的照顧下,他才漸漸好轉,漸漸受到他的影響,重新會笑了,會大聲叫喊。

老爺子,最討厭持續消沉的家夥了。

而現在,他同樣在做著傷害他所愛之人的事情。

希爾達,一個天真爛漫的女孩,一直值得世間一切美好的存在。

可他卻在欺騙她。

他發現自己和前世相比,好像並沒有什麼長進。

唯一的變化,也隻是這具巨人之身所帶來的實力上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