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柏汀和元寶一起上學開始,她就新添了一個煩惱。
元寶是一年級學生,平日裏很少布置作業,就算是有作業了,不是寫個點,就是畫個一,但柏汀不一樣,雖說才四年級,但老師已經耳提麵命提及考初中的事情了,又是提到柏娜娜考上火電廠初中的事情,對柏汀的眼神就更不一樣了。而柏汀一路來就是個勉強跟得上的學生,雖然三年級期終考試勉強排到了班級第十,但這成績想上好初中還是不可能,她自己也覺得壓力很大。而元寶呢,單是一個上學路上,不是被狗啊貓啊吸引,就是沿著河道看蝌蚪,總有很多理由不走,弄得柏汀總是踩著點進教室,老師每次看過來的眼神都有些許不善。
日子就這樣不鹹不淡地進行著,卻因為一個事情完全發生了變化。
這天柏汀正常放學走到一年級教室門口,準備接元寶一起回家。因為考慮到一年級學生太小,一直把一年級的教師放在一樓,旁邊就是老師辦公室,離得近也好管理這些不知輕重的小學生。
就在柏汀站在教室門口等元寶出來的時候,一個老師走了過來,說道,“這位同學,你是哪個年級的?”
柏汀很詫異,上學以來還沒有主動找自己,就立馬站直身體回答道,“報告老師,我是四年級一班的。”
“嗯,不錯,學過舞蹈嗎?”老師又問道,柏汀搖了搖頭,老師“哦”了一聲又追問道,“唱歌,畫畫?”柏汀再次搖了搖頭。
原想著沒她啥事了,誰知那老師一拍手,笑著說道,“好啊,來吧。”簡單幾個詞把柏汀說懵了,去哪啊,幹啥呀。
柏汀在走之前還是擔心元寶亂跑,就衝著老師點點頭,衝進一年級教室,三兩下收拾好元寶的東西,拉著人就出來了,站定的時候還有點喘氣。
“你弟弟啊”?老師疑惑地問道,柏汀連忙跟著點頭,老師也點了點頭,走在了前麵,柏汀拉著元寶跟在後麵。
來到了一個空曠的教室裏,柏汀還有些好奇,自己在這上了三年學,也換過多個教室,還不知道除了練習室,這還有個空教室。
“你叫什麼名字,形象不錯,可以報名學校組織的腰鼓隊,學得好還能去市裏表揚呢。”走進教室後,老師看了一圈回頭問柏汀。
柏汀回道,“老師,我叫何汀,這個是我弟弟。就是腰鼓隊我沒參加過,鼓也沒打過。”
“沒事,學學就會了,又不是啥難事,到時候選一批個子高矮差不多的,打得好的站在外麵,不好的站裏麵,主要是得高矮胖瘦一致,知道吧。”老師說完又看了一眼柏汀,繼續說道,“你知道一個故事嗎,一個女人長得並不好看,但她在人群裏特別顯眼,因為她有口別致得牙齒,後來一群人做生意,隻有她的生意最好,就是因為那一口牙成了她的標誌。跟你差不多,好不好會不會的以後再說,主要是你在我眼裏個子長相不差,就會比別人多一個機會。”
柏汀聽了點點頭,想了想還是問了出來,“老師,可是我得上課。”
老師笑了起來,“你得上課,我也得上課啊。我是五年級的音樂老師,每天都有課的,不過是學校派了個任務給我,選上你也是湊著放學練啊,不能耽誤上學的。”說完又看了一眼柏汀身邊元寶說道,“回去之後跟你媽媽說說,叫她來接你弟弟,你這練習的估計得晚回去兩小時。”
柏汀也看了一眼元寶,不知道該不該應承老師,就沒有說話。
老師又開口道,“行了,明天放學過來練,腰鼓隊是八個人,現在是十三個,加上你,到時候還要考核的,打得好的留下,不過這幾天學校會給發麵包牛奶。”
柏汀聽了又“哦”了一下,老師擺手說道,“回去吧,明天放學來這,別忘了。”
柏汀禮貌地鞠躬跟老師再見,元寶也有模有樣地鞠躬再見。
剛一出教室門,元寶就拽著柏汀的手臂說,“二姐,有麵包牛奶,我想也吃。”
“哎呀,回家得先跟咱媽說,同不同意再說吧。”柏汀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道。
因著有事,元寶很配合著回家,小跑著追逐著不過小二十分鍾就回到了家。
還沒進家門,元寶就嚷嚷道,“媽媽,媽媽,我有個好事情,媽媽。”也不說啥事情,就是一路喊媽媽,在做晚飯的雲榮聽到了,回應道,“啥好事情呀,快回來。”邊說邊向大門口看去,看到隻有元寶的身影,又大喊道,“就你一個人啊,你二姐呢?”
由於元寶心理有事,壓根沒聽到雲榮問什麼,滿臉興奮地跑到雲榮麵前,略帶喘氣地說道,“媽,有,有牛奶,麵包吃,我想,想吃。”
雲榮一頭霧水,不知道啥意思,眼睛又往門口看去,幫元寶取下了書包,又往門口看去才看到柏汀,就張口問道,“你弟弟說的啥意思啊,你咋走恁慢啊?”
柏汀聽到雲榮問話,趕緊走過來說道,“是一個老師說叫我參加腰鼓隊,放學要練兩個小時,給牛奶麵包。”
“哦”,雲榮聽完應了一聲,又走到煤爐前繼續做飯,剛拿著勺子攪了一下鍋,又回頭朝屋裏問道,“柏汀,你意思是恁老師選中你了,就想你姐上五年級時參加的那個升旗儀式,叫家長參加那個?”
柏汀邊放書包邊回道,“我也不知道,說是學校組織的,老師說我個子夠,形象好,叫明天去,放學了去。”說著人又走到了雲榮麵前,補充說道,“媽,那老師說得練兩小時。”
雲榮回應道,“練啊,倆小時就倆小時,還是得多參與學校活動,做個老師同學喜歡的人,去吧,我同意了。”
“就是,就是那個你得去接元寶。”柏汀有些支吾地說道。
“咋我去,跟你,哦,對哈,那就我去,嗯,我去。”雲榮思考著說道,緊接著又問道,“明天你問問有沒有小學生參加的,叫你弟弟也參加不就行了。”
柏汀聽了沒有回應,頓了一下,就轉身去西間寫作業了。
雲榮也不在意,一邊做飯一邊嘟囔,“小學生娃的多好看,比大學生好看,大學生太木,不會說啥啥話的。”
等雲榮做好飯,建國也回來了,一家人就準備上桌吃飯。因為柏娜娜住校,家裏少一個人好像安靜了不少,雲榮就想著補償柏汀點。晚上吃的寬麵,燒茄子和西紅柿雞蛋,都會分別給元寶和柏汀撥點,都差不多。柏汀也接著吃,沒啥反應。
建國是餓了,吃了一塊饃,喝了一碗飯,又去盛了一碗,雲榮看著說道,“今個幹活累?”建國又吸溜一口飯才說道,“嗯,機器壞壞好好的,沒有出多少鋼筋,又壞了,零件現買哩,我一直擱那試老零件,好一會壞一會,全是我幹活,工人們歇住。”
雲榮聽了,問道,“再給你拿塊饃吧,多吃點。”話音剛落,柏汀就站起來,跑到灶火,拿了一塊饃遞過來,也不說話。
建國接住了,雲榮笑了起來,說道,“恁還說娜娜像你,俺看住就柏汀像你。不好說話,就是幹活,肚裏有活。”建國隻是一直吃飯沒說話。
雲榮並不在意,夾了一筷子菜吃完,又接著說道,“建國,恁二閨女出息了,晚上跟我說學校選住她去腰鼓隊,跟娜娜一樣。”建國抬頭看了一眼,沒有說話,雲榮又說道,“咱這仨娃吧,都受過罪,人家擱學校也是真行,娜娜被選上了,柏汀也被選上了,到時候咱元寶再能選上,你看看咱家咱娃厲害不。”
建國接著話茬說道,“哪有自己擱這誇。”
雲榮聽了很不高興,說道,“咋了,好還不能說了,咱這不是沒有親戚嘛,要是擱老家,我得滿莊子說,有個好娃還不叫說,我就是說。”
吃完飯照例是雲榮洗碗,柏汀原本是想洗的,被雲榮趕去寫作業了,建國不著急走,問了才知道換了新零件,晚上不用加班。
柏汀這邊的作業有寫有背有簽字,找到建國的時候,也都耐心地聽,元寶沒有作業可寫,就跟著雲榮去副校長家串門去了。
約莫快八點的時候,柏汀作業寫完了,建國看著寫了一個多小時了,就叫柏汀在院子裏轉轉,哪能一直學,這會雲榮帶著元寶也回來了,看到柏汀在院子裏,建國一個人守著個電視。幹脆提議一家人去壩上走走。
建國也正無聊,有心想和閨女聊聊,但一個嚴父說啥都不對,也不能叫著一起看電視,幹脆趕到院子裏,看著電視也無趣,正好聽雲榮的意見,也是難得的溫馨。
因著元寶活潑好動又不怕建國,拉著柏汀一路上東瞅瞅西看看的,忙得高興,柏汀也跟著笑。建國和雲榮走在後麵,看著和娃們拉開了距離,雲榮就用手肘碰建國,建國低頭看過來,雲榮笑著說,似是很高興又怕被別人看到,就湊近了小聲說道,“俺剛剛去了副校長家,問了腰鼓隊的事,校長說這回是大事,好了能去市裏演出。不是香港回歸嘛,整個市裏都在舉辦活動,好些學校都出動了。嫩說,咱二閨女默默地,還有個福。”
建國起初是嗯了一聲,後來又說道,“真哩,那你好好支持支持,娃要啥就給啥。咱這娜娜是不用操心了,柏汀要是能跟娜娜一樣,能省不少心。不過還是學習為主,啥演出也沒有學習好。”
“啊,知道啊”,雲榮敷衍地回應著,又用手肘碰了一下建國,不同的是這次是不滿。
隨後倆人又快步攆上元寶和柏汀倆人,還碰到了前麵拐角那家外來戶,也是陪著娃吃飽了消消食,點點頭笑笑算是打招呼了。
其實,建國對那家男人看法還不錯,都是來大城市討生活的,厚實能幹的,沒啥理由嫌棄。不過雲榮卻不喜歡,自從上回說柏汀比他家閨女高了不少,就一直不待見,打過招呼轉身就撇嘴。還有一回,看見那女的偷玉米棒,膽子小還手長,偷了一棒又回頭偷一棒,正好對著他家門口,一個壩上一個壩下,看得整清楚。再看他家娃,從來都不拿人家東西,哪怕是放在地頭上的花生穰,看見有花生也不撿,隻要是放在地頭上就是有主的。就算是這樣了,建國還是會每回用手電表一個一個照著檢查,但凡看著不像是撿的,就是大罵一頓。
雲榮依舊是撇撇嘴,看了一眼建國,見建國還是笑嗬嗬的,就一腳踩過去,哼的一聲找娃去了。
柏汀是最高興的,因為隻有這個時候的建國和雲榮是最和藹可親,所以她總會一邊玩一邊偷偷觀察,看到雲榮不高興,就會立馬在路邊掐點笑話送過去,看到建國不高興,就躲得遠遠的,省得看到她更生氣。
雲榮接到花,心情也好,就拉著柏汀的手一起慢慢往前走,柏汀雖不說話,但會偷偷樂,發現雲榮也在看自己,就開心地笑。
第二天雲榮做早餐的時候還特地煮了倆雞蛋,元寶和柏汀一人一個,期間元寶還想吃兩個,被雲榮打了一下手就收了回去。走的時候,雲榮又特地交代元寶好好走路,不能耽誤柏汀上學,元寶撅著嘴走了,柏汀聽了沒說話,照常拉著元寶的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