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晃晃悠悠的，柏汀沒要來自行車，說說等他上初中了，買一輛好的，現在騎自行車還得帶著元寶不安全，最後給了五塊錢做補償。
柏汀迎來了五年級的第一次期中考試，這個學期算是突然開竅了。
開學第一天就認識了一個很厲害的女生，還有幸成了同桌，接著那個女生被選上了班上，她就成了班長最親近的人。每天早讀本應該是語文課代表領讀，但隻要語文課代表缺席，班長就會安排她來領讀。讓全班同學聽到自己的聲音，柏汀第一次領讀的時候緊張的手心都冒汗了，但班長卻總是比她有信心，非得讓她領讀，讀了幾次就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無非聲音大一點，前天把課文讀熟一點罷了。
要說班長真是個神人，每天不是維持秩序，就是找同學談心，還能每次考試都得第一名，跟著這樣的人，柏汀在不知不覺中也有了很大的進步。特別是老師們的反應，以前就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學生，現在每堂卻是課都要提問的重點培養對象。其中思想品德老師還會格外安排柏汀坐堂，就是坐在老師的位置上，一覽同學們的眾山小，慢慢發展的還成了幾個不按時完成作業的巴結對象。
柏汀自是不敢瞎當家，大事小事都跟班長彙報，班長的命令絕對執行。
中考成績出來了，但是語文成績就有四個並列第一名，都考了九十三點五，跟商量好了似的，柏汀也考出了人生第一個第一名。後來要在校園板報上公布優秀成績，但語文老師偷偷改了，按照一二三四五的名次排了序，柏汀是最後一個，從九十三點五變成了八十九點五。柏汀本是興衝衝地去看成績表，看到了之後有些上心，不明白為什麼要把自己排在最後，明明都是一樣的成績。
班長這次語文隻考了八十八分，但看到黑板報卻很為柏汀打抱不平，立馬拉著柏汀找到了語文老師，語文老師聽了也不在意，隻是解釋說這次排到最後，下次就能排的更高，柏汀不敢反駁，愣愣地站著聽，班長還想據理力爭，最後柏汀拉住班長走了。
班長看著柏汀，覺得很是不公平，但也拗不過老師，最後還是默默承受。回到了班裏後，柏汀找借口出來上廁所，關上廁所門的那一刻，還是忍不住哭了。她最引以為傲的就是自知之明，這份自知之明讓她不爭不搶，安安靜靜在角落裏當個鵪鶉，但這一刻她突然覺得自己不隻是鵪鶉，雖說老師給自己安排最後一名有點委屈，但班長拉著她衝到老師辦公室的那一刻，人生都開始不一樣了，原來她是可以發光的，照亮別人也照亮自己。
柏汀沒有把這件事情告訴雲榮，隻是默默放在了心裏，但她戒掉了總想偷偷摸摸看的電視，也想開了和柏娜娜的暗自較勁，一心隻想著學習。
每天天亮的時候，有她在院子裏讀書的聲音，晚上有她伏案寫作業的聲音，沒有什麼宣言，甚至表現得盡量和平時一樣，但她卻在內心裏不一樣，悄悄努力，驚豔所有人。
雲榮終於忍不住了，她早就發現柏汀不一樣，甚至還跟副校長打聽了，但總歸是沒發現不好的地方，隻以為是開竅了，想考上柏娜娜一樣的學校了。但再怎麼學也不能廢寢忘食到這個地步。
在一次柏汀又悄悄起床讀書時，她聽著聲響也起床了，一開始是隔著窗簾觀看，後來實在看不下去了，冬天悄然而至，再刻苦也不能不顧身體。猛地衝出來，大聲說道，“柏汀，還早，再去睡會吧。”
柏汀隻是一頓，往屋裏看了一眼沒有說話，又開始接著讀，又停下來，朝著雲榮說道，“媽，我這都五年級了，所有同學都非常努力，我再不努力，就考不上初中了。”
“那個，媽不是這個意思，要不哩給你做早餐吧，想吃啥啊？”雲榮有種被噎住的感覺，隻得推脫說做早飯。
不料柏汀卻拒絕了，說道，“不用了，我兜裏還有錢，背完書我自己去買碗八寶粥就行了。”
雲榮聽了也就作罷了，回頭看了一眼鍾表，還不到六點半，天才蒙蒙亮，不拉開燈都看不清楚人，也就是柏汀不聽勸，她也不想這麼早做飯，元寶還要睡一個小時，建國也不回來吃飯，她做給誰吃啊。雲榮又看了一眼柏汀，又回東間睡了。
躺在床上的雲榮，不由地長歎一聲，這麼冷的天還是被窩裏暖和啊，腦袋有洞才會起那麼早。但眯著眼睛怎麼著也睡不著了，幹脆就琢磨柏汀，走廊下的燈原本隻是照個明，是柏汀偷偷買了一個大瓦的燈，趁著建國有空謊稱燈壞了，得重新換一個。她可是清楚地記得走廊燈是壞了，但在幾天前她找楊舉已經換過了，隻不過當時沒仔細看拿了個就走了，等安上才知道昏暗的隻能看見個大概，後來想著就是晚上起夜用，再說冬天有尿灌，還不一定用得上，幹脆就將就著用。柏汀說換燈泡的時候才一驚，不可能兩三天就壞了吧，後來柏汀天不亮就起來讀書，才知道換新燈是讀書用的。想到這，雲榮還有點生氣，拐歪抹角的，還不如跟她說一聲呢，再說了為何非得在走廊下啊，凍死了，在西間不就行了，反正也是一個人，又說啥暖和了容易瞌睡，哎，真是越大越像建國，尤其是那倔勁，一模一樣。
雲榮希望仨個孩子都跟柏娜娜一樣，愛學肯學能學，後來看著柏汀笨些，就想著識個字就行了，一代比一代強，自己不識幾個字，到柏汀了認識幾個字也算是強了，還為家裏減輕負擔了。雖說大學生聽著好聽，但供個大學生也要命，供三個更是不得了，柏汀這是能供供，不能供就不供，元寶那是一定得供，不能上也要想辦法供。
雲榮也為柏汀的努力高興，但也沒有多高興，不過作為母親，孩子有出息了，母親自然還是高興的。
柏汀背了一篇文章，抬頭看了看天，覺得時間差不多了，就回屋，刷個牙洗個臉背上書包就準備走，這會還算早，出去吃飯不擠，到學校還能再看一會書。
雖說柏汀用功，但班上很多同學都上了補習班，還有家境的閱曆也不一樣，而柏汀再怎麼努力，也隻是把書本吃透，現在就是連課本上的導讀也背了下來，但總歸就這麼多，寫作文的時候還是沒有太多的辭藻可以用，即便湊夠了五百字，也給人空洞乏味的感覺。
其實，柏汀也想過攢錢買書，但新華書店在市裏麵，她自己一個人不知道咋去，又是悄悄努力，也不敢央求別人幫忙，隻能一個人吭哧吭哧努力。
柏汀掐著時間吃完早餐到了學校，又碰到了副校長，也不算是生人了，畢竟是左右鄰居。硬著頭皮打了個招呼，副校長倒是很欣喜，對著這個左院鄰居的事情也聽說一些，但對於這個不太顯眼的老二印象不多，最多的印象也是最近才建立起來的，因為每天早上都能碰見。
副校長笑著說，“柏汀啊，早啊。我發現你最近來得都很早，是你家裏有什麼事情嗎，吃早餐了嗎？”
柏汀還是挺意外的，趕緊回答道，“副校長早上好，我吃過早餐了，家裏很好的，就是想早點來。”
“哦，你是五年級了吧，是得多努力，有需要幫忙的嗎？咱們還是鄰居，比別的同學親近些，不要怕，有什麼需求可以說出來 。”
柏汀不知道咋了，想張嘴說話，聲音一下子就卡在喉嚨裏了，吭吭了好幾聲才說出聲，“副校長，我，我想借本書。”
副校長聽了這話頓時就笑了，學校就是學習的地方，學校也有圖書室，不過不對學生開放，但借書可以找老師申請，看完按時還就好了，哪有難為成這個樣子。收斂了笑，和氣地說道，“你想借啥書？”
柏汀低著頭沒有說話，不知道是不知道借啥書，還是不知道書名。副校長等了一會，說道，“走吧，跟我一起，我正好要去圖書室，你到裏麵先看看，確定借哪本書再跟我說，好吧，走吧，再不快些，其他老師同學都來了。”
柏汀也不說話，看到副校長走了，就立馬跟著。
到了圖書室，才認識到書原來可以這麼多，看到每排標著一二三四五，很自然就到了五那一列，身後副校長聲音響起，“你倒是清楚在哪呀，找吧，我就在這坐著。”
柏汀回頭看著副校長坐在門口的書桌前拿著一本書在看，也就放心地找自己想看的書。
標著五的書本特別多，有老師的講案，還有很多考試卷子，差不多走了最後，才看到作文一例，有獲獎作文、範本作文、參賽作文，還指導如何寫作文的，總之是應有盡有。柏汀先拿了獲獎作文，翻了一下都是沒看到過的，拿在手裏不舍得還回去，又拿了範本作文，一眼就看到有一篇好像同學也做過，當時老師就說抄襲，原來在這裏，又看了一眼放了回去。又拿起了參賽作文，打開看了一篇，寫的真好，又看了看手裏的獲獎作文，歎了口氣，最終還是選擇了獲獎作文，然後就快速走到了副校長麵前。
“副校長，我選好了。”柏汀小聲說道，有點不好意思打擾副校長。
副校長抬起頭，笑著說道，“選好了，好，走吧，我還得主持早會呢。”
柏汀又不敢說話了，覺得自己還是耽誤了別人時間，心裏有些愧疚，但也不知道該怎麼彌補。
走在前麵的副校長邊走邊說，“柏汀啊，好好學習，才能看到更多書，讀書也是最有用的，你一定要努力，知道吧。”說到最後停下腳步看著柏汀。
柏汀抬頭點頭，沒有說話，但臉上的表情卻異常嚴肅。
柏汀捧著書回到了教室，發現教室門竟然已經開了，走進去一看竟是班長同桌，倆人很自然地打招呼，班長一下子就看到她手臂擋著的是一本作文書。柏汀嚇了一跳，她不是沒想過要和班長一起看，就是挺詫異隻露個書皮角就被看出來了。
班上走過來，從她手臂裏抽出來，端詳著書說道，“這本作文書，我也買了，就是上周六買的，我媽選了好多，我最喜歡這個，感覺特別好，還能借用。”
柏汀也笑著說，“你都買了，太厲害了。”
班長聽了她這麼說有些不好意思，買書多跟厲害啥關係，想了想說道，“啥厲害不厲害的。”看到柏汀一直盯著自己看，不自覺地低頭審視自己，想著扣子忘係了，也沒有啊。
柏汀開口了，說道，“班長，你下回買書喊我一起吧，咱一起選選。”
班長不疑有他，高興地說，“好啊，下回一起。”
倆人回到了座位上，攤開書開始看，班長像是突然想起什麼，猛地問道，“柏汀”，弄得柏汀也詫異，還是堅持說道，“你想什麼時候去買書啊？”
柏汀聽了有點意外，沒想班長竟然懂了，趕緊回答道，“這個周六吧？”
班長聽了，抬頭想了一下，笑著拍柏汀的肩膀，說道，“這周六不就是明天嗎，說得我都不知道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