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季的時候，建國回來了，柏汀除了上學寫作業，就幫著幹活，雖說累點，但每個星期的十塊錢都能按時拿到，建國還破天荒地問柏汀夠不夠。畢竟建國整日在外麵跑，知道市場啥樣，物價漲了錢就不值錢了，他這麼累這麼忙，不就希望娃們能吃飽穿暖。
柏汀看了看雲榮沒說話，過了一會才點了點頭。
“我要求不高，能不能來月經那一星期多給五塊錢，這樣一來，就不用每個星期都省著了。”這個聲音在柏汀心裏呐喊了很久，很久，但一次都不曾說出口。
建國看了一眼，說了句，“去吧。”
柏汀背書包的時候，又看了一眼建國，肩膀累得紅腫，回來的第二天就上山撿柴火，還繞遠路撿了很多山裏紅，說是叫雲榮給做糖葫蘆吃，雲榮看了一眼沒答應，柏汀和元寶都很高興，酸的流口水擠眼睛，還是一個不剩的吃完了。
到了學校就是新天地，柏汀去了一趟宿舍，就到教室的位置上坐著。聽著同學們天南海北地聊天，雖說回來快兩年了，柏汀對很多事還是很好奇。
比如說上山采果子，下河撈魚，騎自行車比賽，逛縣城，柏婷一件事都沒幹過，聽聽就很過癮，回來這麼久，明明後麵就是山，但雲榮總說柏汀大了，女孩子家不能跟男孩一樣到處瘋跑，就一次沒爬過。
有一回星期天，快中午了，後院和西院嬸子叔叔堂妹堂弟都過來，喊著說山那邊公園有直升飛機看。雲榮不好下麵子，就帶著柏汀元寶跟著都去了。
可是轉了一圈，飛機沒看到，幾個孩子都嚷嚷著餓了，那兩個嬸子看著雲榮不說話，雲榮也往後站，最後還是大人拗不過孩子，雲榮掏錢買了四袋方便麵，元寶搶了一袋，柏汀也拿了一袋，那邊有一個堂妹沒搶到，哭嚷嚷的，雲榮瞪柏汀，柏汀嚇得又趕緊把方便麵丟在桌子上，那個堂妹很高興地拿了，柏汀一直餓到回家吃了涼饃才緩過來勁。
柏汀很想參加同學們的聚會，約著爬山也好，但沒敢提過，叫雲榮知道了，說不定還會罵她。倒是跟著元寶下過河，主要是雲榮怕別人欺負元寶，但都是八九歲的男孩子了，柏汀跟著下河也尷尬，隻能遠遠站在一邊。
“柏汀，曆史老師叫你去辦公室。”突然有個同學拍了一下柏汀的肩膀說道。
柏汀看了一眼，趕緊站起來走了。
到了老師辦公室門口，遠遠就看到曆史老師和另一個年級的女老師抱在一起，說說笑笑的，好像在玩遊戲，柏汀一時間又不敢走進去了，雖說是倆女老師，但還是不好意思打擾。
那個女老師看到柏汀站在門口，笑著說，“阮玉，是不是那個學生啊，站在門口好久了。”
曆史老師趕緊走到門口，笑著說道，“柏汀，咋不進來啊，咋了，不敢啊，恁每天都來回好幾趟吧。”
柏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準備彎腰鞠躬。
“哎，別別別，是俺叫恁過來幫忙的，不能鞠躬，快進來吧。”曆史老師說著就笑了起來。
那個女老師說道，“行了，俺也得走了，幹活去了。”
“趕緊走，趕緊走，嚇住俺學生了。”曆史老師笑著攆人，倆人都哈哈笑。
柏汀安安靜靜地站在曆史老師身後，聽著也跟著笑，又不敢表露出來，就偷偷抿嘴笑。
“柏汀”，曆史老師轉過身喊道，“恁坐著，這是俺的位置，桌子上的卷子都改一改，大題讀讀，跟答案接近了給高分，不接近給低分，寫了一句給一分兩分都行，看著改吧，俺有事出去一下，啊。”
被摁在椅子上的柏汀看著厚厚一遝卷子，看著不說話，手裏又被塞了一支紅色的筆，聽到身後沒聲音了，就照著答案改了起來。
“這是二班的，不知道下麵有沒有我們班的。”
柏汀繼續改了起來，勾勾叉叉的挺有意思，大題略微看一下，本著給高分不給低分的原則，大差不差的沒給零分，有考得好的，四十幾分的好幾個。暗暗估算了一下自己的成績，差不多在四十五分上下，跟這一砸比算高的。
一會一張一會一張，差不多改了一小摞，才抬頭停了一下，回頭環顧辦公室，沒有一個人，快速翻下麵的卷子，想看看是不是自己班的，確認是三班之後，又開始老老實實改卷子。
“柏汀？”身邊突然有個聲音響起，柏汀抬頭看，也嚇了一跳，這不是小學的數學老師，怎麼會在這，一隻手拿個杯子，一隻手拿教案，是老師的標配，怎麼會在這裏？
柏汀趕緊站起來，喊道，“龔老師”，跟著又鞠了一個躬。
“哈哈，恁這學生，還是這習慣。咋叫恁改卷子啊，老師哩？”龔老師說著走到對麵坐了下來。
柏汀有些震驚，疑惑地問道，“龔老師，恁在這教學了？”
“對啊，咋了，不相信啊，還是教數學，有啥不會可以問俺，記住了嗎？”龔老師似乎想逗逗柏汀，最後一個“嗎”字尾音都翹了起來。
“哦”，柏汀沒回過來神，機械地應了一聲，反應過來又趕緊鞠躬，幅度大的差點磕到桌子上，幸好有卷子擋著。
龔老師似乎心情很好，看著柏汀，毫不掩飾的哈哈笑。
柏汀暗自撇了一下嘴，坐下來繼續改卷子。龔老師那邊應該也有事忙，辦公室再次陷入了安靜。
過了好一會，響起了曆史老師的聲音，大聲說道，“龔老師，早啊。”
龔老師趕緊站起來，笑著說道，“王老師，早啊。”又指了指柏汀，說道，“恁學生啊？”
王老師笑著說道，“是啊，這一屆裏，算是最棒的學生了。”走過來摸了一下柏汀的後脖子。
“不錯，她也是俺學生，之前小學的時候。”龔老師也笑著說道。
“喔，巧啊，小學教過，中學又一個學校，巧，真巧。”王老師震笑著說。又對低頭改卷子的柏汀說道，“柏汀，行了，剩下的不用恁改了，跟龔老師打招呼了嗎，很厲害的老師喲，來了直接教初二，說不定初二就教到恁了。”
柏汀放下筆，對王老師點頭，小聲說道，“打招呼了，龔老師教過我數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