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府後堂,溫鹹通坐在正中的坐床上,手臂靠著幾案,仍在罵罵咧咧,另一側的妻子則在溫聲安撫。
雖然他今日回城之後已經狠狠收拾了牛勤,但他還不解氣,要不是自己夫人對她弟弟平日間包庇縱容,也不至於讓這個小舅子到了今日不知天高地厚的地步。
還他娘的想抓魏州逃兵?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
下午魏州城被叛兵奪下的消息已經傳來,溫鹹通料想這幾個“逃兵”定是叛軍精銳,乃是被叛軍首領派去開封傳信、談判的。
對,一定是這樣!要不然怎麼騎射武藝如此駭人,說不定還是銀槍效節軍中的精銳,聽說現在控製魏州城的,正是銀槍軍的將領張彥。
想到此處,溫鹹通更加後怕。
現在魏州形勢不明,萬一皇帝屈服,下令撫賞叛軍,我還白白得罪了銀槍軍的人!
他越想越氣,又對著夫人牢騷道:“你說你這個夯貨弟弟!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要不是我臨機決斷,今日我就得把命丟在那些逃兵手上!”
“夫君消消氣,你這不是安然回來了嘛。再說,牛勤也是好心,想著給你這個姐夫送一樁大功!”溫鹹通的妻子牛氏安慰道。
“大功?別看我今日活著回來了,說不定日後還有一樁滅門大禍在等著呢!”溫鹹通越聽越來氣,忍不住對夫人牛氏吼了起來。
牛氏聞言被嚇了一跳,追問道:“夫君,你可別嚇唬我,什麼滅門大禍?”
“唉——”溫鹹通歎了口氣,解釋道:“我懷疑這幾個人不是逃兵,而是被叛軍派去開封與朝廷談判的。如果聖上為了安撫叛軍,反而獎賞提拔他們,以後咱們一個區區縣尉,怎麼麵對人家的報複?”
“啊?不……不會吧?夫君你不要多想,他們肯定是趁亂逃跑返鄉的,這種情況從來也不少。”牛氏勸慰道。
“但願如此吧。”溫鹹通長歎一聲,不再多說。
已經潛入溫府的楊珩幾人此時正伏在房頂,聽到了溫鹹通和夫人牛氏的對話。
王金鐸目露猶豫之色,小聲問楊珩道:“大郎,還殺嗎?看來溫鹹通暫時不會對咱們不利了。其實我們前往開封,也不過幾日時間,就算他日後弄清楚了咱們身份,咱們也早已出了魏州。”
“來都來了……”李闖在旁邊嘟囔道。
徐介休這時提醒道:“金鐸你忘了嗎?大郎曾分析魏州局勢,梁帝對分鎮之事不會讓步的,魏州叛軍必不容於大梁,那時候這溫鹹通一定還會借機報複咱們。他可都見到了咱們樣貌,到時候咱們被通緝,最好的結果也得逃離大梁。你願意嗎?”
大梁據有天下最大的疆域,幾人都是中原出身,讓他們做一輩子逃犯,背井離鄉,肯定都是不願意的。
“那就還是依計劃行事。縣尉宅中的門房下人都在前院居住,大家行事注意些,別驚動了。”楊珩作出了最後的決定。
他又吩咐王金鐸盯住前院動靜,楊昭有傷在身、守住後門,自己帶著徐介休和李闖翻下房頂,分別伏在門口和窗下。
約莫過了半個多時辰,溫鹹通夫妻才熄燈睡下,楊珩正感歎古時人們夜生活匱乏,隻能這麼早睡覺時,房裏卻傳來陣陣喘息和嬌呼。
楊珩跟李闖一起伏在窗下,尷尬地相互對視一眼。
“正是天賜良機。本來還打算咱們同時發動,一人解決一個。現在正好一刀串倆!”楊珩小聲囑咐李闖。
李闖默默點頭,緩緩從後背抽出橫刀。
為了行動方便,他們將搜來的縣軍橫刀都綁在了背上。
緩緩抬起窗戶,兩人陸續翻進房間,借著月光模糊的光亮,摸索到了床前的屏風之前。
屏風後麵的旖旎風光已經隱約可見,溫鹹通夫婦兩人的聲音也愈加清晰,兩個十八九的青年頓時有些躁動。
楊珩拍了拍李闖,示意他冷靜下來,用手示意兩人各走一邊,從屏風兩側繞過去。
此時床上的溫鹹通夫婦正處在忘我之境,完全沒有察覺到楊珩二人的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