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眾人皆知,沈三小姐是個禁詞。如今敢提起她的,隻有那位深居簡出、賢良無比的大小姐。
今日她卻難得出府,進皇宮赴邀。宮闈深深,金鑾馬車一路懸鈴聲動,花幔疊掩,大小姐轎下,侍女霜歇忽然悄聲道:“小姐,是鏡昌公主的轎輦……”
大小姐沈雲冬懶懶的抬了抬眼,她生就一雙瀲灩的美眸,雲鬢高宛,眉峰如聚,豔絕風華。她漠然的看著前路不遠處氣勢淩人的轎輦,道:“不許停。”
霜歇張了張嘴,到底沒說什麼。鏡昌公主好歹是皇室,敢這般傲慢待人,全京怕是僅有他家大小姐。
然而鏡昌公主卻命人停了轎輦,靜默的等沈雲冬一行走過,才繼續前行。
這是路上一個小插曲。但沈雲冬知道,皇宮裏最不缺的便是人眼。果然不過多久,她走進翊坤宮,皇後笑意盈盈的便問她:“冬兒,一路疾行,可遇到何人?”
沈雲冬落座,她狀若無意的環視一周,隻有她這把雕雲鳳紋椅未添銀炭,坐起來玉骨生涼。她垂下眼,道:“花園路狹,臣女路遇鏡昌殿眾從。”
“噢?”皇後來了興致,“唯見侍從,不見一宮之主?”
沈雲冬冷冷的勾起唇:“其主德不配位,應而視之如不見。”
“你不避宗親轎輦,犯有重罪。”
“臣女未見其主,不必避其侍從。”
皇後竟笑出了聲,即刻命人添座銀炭,奉茶問暖。沈雲冬隻淡淡應答。
“你既然有了選擇,我便安心了。”
“皇後當知,沈氏一族永為富察後盾。”
皇後話音一轉——
“你家庶妹,現今何如?”
沈雲冬並不答言,蔥指摩挲著滾燙的茶瓷胚。一時靜默,金蟾焚香繚繞,雖她的視線飄出窗向遼闊的天空。
“我救她,是為償命。”
“噢?”
“皇後娘娘有所不知,臣女的生母殺過一個侍女。”
皇後眼中閃過一絲驚慌:“什麼?”
沈雲冬直視著她,不卑不亢。
“那名侍女,在沈府的藏經閣裏被捕獲。她手中還攥著地圖,目的地是除我與家父家母之外,無人知曉的禁地。家母以私刑審之,不慎致其死亡。然而,這隻是表象。”
“那真相是……”
“那名侍女,是冤死的。”
沈雲冬垂下眼,看不清神色。
“她是為人栽贓,而這個人,我們至今不曾找到。她恰巧出現在那裏,隻是為了見她的女兒一麵。”
“我的母親此後終生活在愧疚之中,於是收養了她的女兒,對外宣揚這是浣衣女的女兒,就是如今的三小姐沈霖。”
皇後默然不語,片刻之後,歎道:“命啊。”
沈雲冬收斂起了神色,依舊冰冷無比,但帶上些許難以察覺的嘲諷:“皇後覺得這是命麼?”
“所以,你替她在群臣麵前跪行三日金鑾殿,手抄萬字蓮華經,隻為救她一命?罷了。皇上念及你姐妹情深,對你多有嘉獎,你未及桃李年華,亦不曾出嫁,就破封你為穆懿女史,你也不算吃虧。”
“臣女,從不做吃虧的事。”
“你今日路遇鏡昌,不避轎輦,不行禮數,擺明了告訴她,也告訴世人,你是效忠於本宮的。既然如此,以後的立場,都要想好了再站。”
這是在提醒她莫要再出頭。時辰也不早了,沈雲冬欠身告辭。臨走前,她道:“皇後與鏡昌不合,皇後便是我的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