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鴻信沒有理他，手中的毛筆在粗紙上勾畫，製定接下來的工作計劃和擬公文的草稿。
盧意遠穿過圍住他的其他官員，走向崔鴻信辦公的小桌子。
崔鴻信的桌子在汝文院中最喧鬧吵嚷的門口，是整個院子裏最陳舊破爛，可案頭的文件卻是最多的。
他走上前去。規規矩矩跪倒，謙卑地說道。
“學生盧意遠向老師請罪。不知老師消氣沒有？請過目學生這幾日的功課。”
一眾官員反應不過來，隻見年輕的貴族公子跪倒在出身寒門的年老地方官員腳下。
“三公子！您這是！”
蔡子方大叫起來，伸手去拉盧意遠。
“崔司馬，你老糊塗了嗎？！”
盧意遠揮開他的手，脊背挺得筆直，一字一句朗聲說道。
“並非是樂安王三公子跪拜潤州司馬，而是學生跪拜老師，蔡長史若是要阻攔，豈不是陷我於藐視師長之境地？”
蔡子方被噎得說不出話，隻好站起身。
“屬下當然不是這個意思……”
“尊師重道方是正理，百姓尚且知道‘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的道理，我豈不如他們？難道我見了父王，也不能行此跪拜之禮嗎？”
這般類比也不能說不對，沒有人能說兒子不必拜老子，眾人自然無話可說。
盧意遠結結實實拜過後站起來，轉過身向所有的官員說道。
“今後在這汝文院中，老師便是眾僚之首。有誰膽敢壞了老師的規矩，我便從他開始整治，絕不容情！”
“好了，今日我與老師還有要事商談，諸位請用午餐，切記不可飲酒。”
幹站在這裏著實尷尬，吃飯的台階實在是及時，蔡子方等人默默退出汝文院。
“看客都走了，三公子不必再演了。”
盧意遠揉揉後腦勺，嘿嘿笑了兩聲。
“什麼也瞞不過老師，您還生我的氣嗎？”
“三公子從小在王妃身邊裝神弄鬼還少讓老夫看到了？老夫哪裏還氣得起來！”
其實，崔鴻信本來就沒有真的生氣。
他那日拂袖而去以後，冷靜下來之後，越想越不對。
那天晚上的很多事情都透露出怪異，仿佛有人利用他對薑瓊音的厭惡引導他做出一些舉動，拖延這場火災的施救工作。
反觀那日前，蔡子方向崔鴻信透露的薑瓊音的情報，大概是他個人的行為。如果三公子真的寵愛薑瓊音，蔡子方應該樂觀其成，甚至替他遮掩才是，怎麼會向他透露他們見麵的時間，希望自己壞了三公子的好事？
崔鴻信想透以後，後背驚出一片雞皮疙瘩，久久不能回神。
自己怕是被蔡子方當槍使了！
沒想到他見慣了勾心鬥角，這次居然被蔡子方這個小毛孩子算計了去，可恨！
那麼，薑瓊音便並不是紅顏妖女，而是另有其他才能？
他既需要時間調查薑瓊音的來曆和背景，又需要冷處理與盧意遠的矛盾，以免更加激化。
盧意遠密使悄悄遞到他家中書案上的一封嚴密封緘的信，縮短了他的調查時間，印證了他的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