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賠錢貨,去燒壺水,然後去村東頭把張穩婆叫來。”男人聲音帶著興奮的顫抖,“這胎我托人看過了,是男娃!”
荷花聽見屋裏的母親傳出一陣陣哀嚎,“媽媽這胎是弟弟就好了。”荷花在心裏偷偷的想。
她不敢進去看,媽媽生二妹的時候她進去送水多站了一會,爸爸說是她招來的妹妹,把她拴在牛棚旁邊呆了五天。
“要不是看你能幫著幹活,連你一塊弄死。”荷花想起來爸爸是如何當著她的麵摔死了妹妹,臉色一白。
她不敢反抗,但因為劇烈的驚懼,再也沒辦法開口說話。
荷花姓劉,村子叫趙家村。
荷花聽說爸媽是躲債躲過來的,本來爸爸給她取的名字叫劉招子,媽媽第一回反抗爸爸,用一頓毒打換了荷花這個名字。
她今年9歲了,如果二妹妹沒有死,估計現在已經能走路了吧。
“蓮蓬多子。”荷花聽見村裏的老人這樣安慰父親。
可是荷花喜歡自己的名字,她不覺得是多子的意思,媽媽偷偷給她教過一些字和古詩。
荷花不懂那些詩句,但她覺得自己的名字一定是媽媽在希望她,希望她過得好。
荷花把燒好的水放到門口,敲了敲門後迅速的低頭退到了一邊,用餘光瞄著門縫,眼看伸出一隻手提走了水壺。
荷花鬆了口氣,拔腿跑出了院門。
荷花不知道張穩婆睡了沒,已經快到深夜了。
在路過隔壁慶叔家的時候荷花放緩了腳步,慶叔有時候碰見她會給她塞塊糖,荷花想起來那塊小小的,散發著水果香氣的糖。
她吃的時候連糖紙都放在嘴裏含著,荷花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她不敢咬開,就放在嘴裏慢慢地含化,直到隻剩下那張糖紙。
等到連糖紙都被含的沒有味道了,她才輕輕地吐出來那張紙,收好了放在衣兜裏。
荷花隻吃過那一塊,剩下的全藏了起來,她想如果媽媽生了弟弟妹妹,到時候就把這些都給弟弟妹妹吃。
荷花是姐姐,要讓著弟弟妹妹,這是媽媽教她的。
慶叔隻有一個女兒,荷花兩年前跟著爸媽來吃滿月酒,遠遠地望了那個繈褓裏的嬰兒一眼。
她聽見慶叔一家管那個嬰兒叫寶貝,荷花從來沒被人叫過寶貝。
她記起爸爸吃飯的時候看著慶叔一臉鄙夷,跟周圍的人說:“為了一個賠錢貨辦酒席,趙慶真是冤大頭。”
村子的夜路不好走,一腳深一腳淺,荷花借著月光仔細著腳下,等接上張穩婆已經是20分鍾之後了。
“你慢點跑,哎呦,我歲數大了可追不上你。”張穩婆在後麵一路小跑,荷花不敢停,剛在路上耽誤的時間實在太久,媽媽叫聲淒厲,應該馬上就要臨盆了。
荷花返回去用手扶著張穩婆,想帶著她跑快一點,“荷花,你媽我給看了,還沒到日子呢,怎麼現在就要生了?”
荷花看著她隻搖了搖頭,用手指了指前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