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北檸被安置在了白玉京的隔壁,折騰了半夜,又經曆了虎口逃生這樣凶險刺激的事情,她幾乎一著枕頭就睡了過去。
遮光的床幔被輕輕放下,星鸞和清梨守在一旁,擔心她半夜因為傷口感染發燒,這樣弱的身板,可經不起折騰。
白玉京跟賀停雲則返回了縣衙大牢,準備連夜突擊審訊,不給對方任何可乘之機。
黑衣蒙麵人被押進堂內,雙手反綁,被迫下跪,千牛衛手執佩刀於一旁護衛,賀停雲走上前,拽下了他們臉上的黑色麵罩。
堂內十一個黑衣人的左側額角,竟都被刺了“振武”二字。
黥麵,是一種極為殘忍的刑罰,先在臉上描繪出要刺的圖案或者字樣,然後用銳利的刺刷和木棒,依照圖案拍刺,在這個過程中,會流出大量的鮮血,此時,便要用刮刀將血跡刮擦幹淨。
而在拍刺結束後,痛苦卻遠遠不曾結束。
要將黑炭灰塗在拍刺後的傷口處,用白布覆麵,直至傷口恢複,這個過程大概要持續一月之久,而刺在臉頰的字樣則會成為伴隨終身的恥辱,一輩子都無法洗去。
而當黥麵這種刑罰流入軍中後,便有將領在手下軍士的臉上、手臂上或者胳膊上刻上行軍的番號,以方便管轄,並防止兵士逃脫。
但黥麵之刑畢竟過於殘忍,並非所有的將領都忍心在軍中推行,比如鎮北侯旗下賀蘭軍,就嚴禁此種對兵士有所傷害的管理方式。
但有人反對,就會有人支持。
比如鎮守嶺南的神武軍統製莫天風,由於嶺南多水患,所募兵士大多是從當地招募善水性的男兒,魚龍混雜,難以管理,故而在軍中大肆推廣黥麵。
上等軍刺“勝捷”,此等軍刺“振華”、“振武”,而待到解甲歸田,則會用特製藥水將麵上的刺字洗掉。
這十一個黑衣人,極大概率是神武軍的逃兵。
賀停雲跟白玉京對視一眼,隱隱意識到這背後牽涉之廣,可能已經超出了他們能夠獨立處理的權限範圍。
若隻是一兩個逃兵便罷了,但整整十一個,且明顯是有組織有紀律的統一領導,這其後可能隱藏的秘密,便十分耐人尋味了。
賀停雲裝作沒認出這是神武軍的番號,挑挑眉,不屑地譏諷道:“怎麼,一幫烏合之眾,還學軍中黥麵?也不瞧瞧你們配不配。”
黑衣人明顯愣了愣,隨即僵硬的身板一鬆,明顯鬆了口氣,軍中逃兵可是大罪,砍頭都是輕的,相比之下,他們寧願認下匪賊盜徒的罪名。
“說說吧,姓甚名誰,受何人指使?為何要對王忠和顧北檸動手?”
“搶劫,無人指使,”為首的黑衣人麵無表情地回答道,“我和兄弟們是附近山頭的,平時做些劫掠的營生,但大旱七月,寨中無餘糧,隻能下山搶點吃的。”
“搶劫?一不搶縣中富戶,二不搶外來豪強,處處下死手,你管這叫搶劫?”
“打打殺殺的事情做慣了,一時控製不好力度也是有的。”領頭人明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無賴樣,咬準了賀停雲手裏沒有證據,故而將真相死死瞞住,一句實話不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