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仁宗三十五年秋。
夜幕慢慢褪去,晨曦慢慢照射著大地,清晨的陽光不斷透入把秋夜的寒冷驅離。天京城內仍是一片寂靜。一陣秋風起,吹動河邊的柳樹,如那彈奏的清幽曲子在風中飄蕩開來。
然而此刻,在天京一處大宅裏,人頭湧動。老總管正安排下人們張燈結彩,好不熱鬧。今日正是君府主君君建安的納妾之日。嗯,按順序來講應是第七房小妾。下人們正忙碌著裝扮府上,到處張貼大紅,準備好餐飲及各式用具,以招待親朋好友今日相聚在君府為主君慶賀。
按理說納妾是為了‘娛情’,並無需如此認真籌備’婚禮‘,然而君府卻如此大張旗鼓,實為讓人摸不準。
“今日主君大多交好的同僚以及好友都會到來慶賀,你們可別給府上失了禮。主君前些日還特意囑咐辦好些,不然主君與主夫人生氣了可不是咱們能承受得了的。”老總管看了一眼前方的各個分管管家說道,他的話引來一眾回應。
見此,老總管繼續吩咐道:“每個分管的女婢與家丁都要把自己負責的事宜檢查一遍。不容有錯,聽見沒?”老總管的話再次引來一眾下人們的回應。
而在此時君府後院一廂房內,房中彌漫著淡淡的桂花香,讓人感受到一種宛如畫卷般的美麗。閨房內並沒有多餘的裝飾品,顯得簡約雅致,一點都不像是大戶人家年輕小娘子的閨房。房間內站著一名丫鬟正為端坐在梳妝台前的小娘子不斷梳著三千青絲。
“娘子,今日主君納妾,我們就這樣離府會不會...會不會...不妥?”流螢邊給小娘子梳著秀發,邊小心翼翼地問道。
君曦毓回過頭,用手隨意點了點流螢的額頭,一臉無所謂地回複說道:“有何不妥?阿爹有阿爹的納妾,我們有我們的秋遊踏青,二者有何幹係?秋臨時節最適合到城外踏青了,更何況我們前些日子就已經和李三郎他們約好了。”她心裏卻默念:阿爹怎麼會留意我的在與不在,況且我不在他也不會注意到的。自從阿娘離開後,他還記得阿娘和我麼,估計都被拋諸腦後了吧。
“可是...可是......”
隻見鏡中人一張俏臉頗有英氣,白皙的臉頰上帶著一絲絲嫣紅,但說話間眉宇緊皺,帶有一絲哀愁之色。
“別可是可是的了。流螢,你得記住,雖然女人在這個時代隻是附庸,但我們也要活出自己想要的樣子。不然這輩子也就這樣流逝,那我們在這個人世間的意義是什麼?”十三娘子回過頭麵對鏡子中略微精致的自己回複道:“女子都有多少年自由自在的生活?何不趁現在活得自在些?”君曦毓望著鏡子中的自己頓時失了神,她並不知道自己說的話自己能否做得到。
流螢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應了兩聲,便繼續為她梳頭弄髻。流螢一直都認為,十三娘子是當今世上最有學問和最善良之人,既懂世間之哲理,又時常樂於助人,還會些歧黃之術,總喜歡幫助別人而不求回報,特別是婦女兒童,比如她當年便是如此。
流螢本是沒有名字的,四年前十三娘子在家門口看到她時,她已被凍的縮成一團奄奄一息。十三娘子因見她可憐便把她帶回府中,後因覺得她做事盡心盡力且為主家著想,便讓她跟在身邊做了貼身丫鬟。那時十三娘子讀到了杜牧的《秋夕》中的“銀燭秋光冷畫屏,輕羅小扇撲流螢”一句有感,便為她起名流螢。流螢能夠發光,象征著突破黑暗的束縛,寓指女孩前途光明,一生燦爛。
流螢當時隻記得自己姓邢,並和父母從揚州逃難到天京,途中父母相繼而亡,隻剩她一人流落街頭,幸好在君府後門遇上十三娘子,否則便已凍死街頭。
十三娘子知道各人有各人的不幸。她雖在君府生活衣食無憂,然而也是有平常人家無法理解的煩惱。君府五代為官,自曾太爺起就在神宗朝為官,曆經神宗、天宗、聖宗、高宗、仁宗五朝,太爺更是在聖宗朝官居一品。在朝中自然是人脈眾多門生遍地,實為真正的官宦之家。
可能是天妒或者其他原因,君家子嗣傳承稀少,到十三娘子這一代,隻有男丁倆人,但小娘子卻有一十五人之多。而這兩個男丁均為君建安正妻洪氏所出,所以她的主夫人地位無可動搖,隻不過她這輩子都活在了算計與被算計中。
主君君建安雖已四十多歲了,且隻是官至從六品上,但其人外貌俊朗保養極好,常打扮得體雅致,甚為各家小娘子歡喜。因家中人丁稀少,老夫人不忍家道中落,便催促兒子不斷納妾以為君家開枝散葉,擴大宗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