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靈淵腳步輕快的走進內院,一推開房門,就看見溫庭玉跪坐在床前,雙手在地上摸索著什麼。
陽光從東窗射入,被鏤空細花的紗幔篩成了細碎的暗影,灑落在溫庭玉的身上。他眼纏白綢,身上的寢衣淩亂不堪,發尾用係帶鬆鬆的綁著,形容狼狽。
靈淵忙上前將他攙扶起來,“公子,沒摔傷吧?”
溫庭玉蹙著眉,語氣無助,“小八不見了。”
靈淵在屋內翻找起來,最終在床尾的被褥下找到了呼呼大睡的小八。他一隻手提著小八的耳朵,將其塞進溫庭玉的懷中。
溫庭玉雙手捧著小八,用麵頰蹭了蹭它身上的絨毛,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靈淵半蹲在地,將藥油塗抹在溫庭玉被摔得發紅的膝蓋,見他舊傷未愈又添新傷,不免出口埋怨,“它還能跑了不成?這府裏上下誰不知道它最黏你,旁人動它一下都要被咬的滿手牙印。”
溫庭玉自知理虧,默不作聲的垂著頭,動作輕柔的撫摸著小八的頭頂。
見他這樣,靈淵終是於心不忍,不再言語。
半月前的深夜,渾身濕漉漉的溫庭玉被一頂宮轎送回府邸。他掀開轎簾,見到了蜷縮在轎中的溫庭玉,他神智潰散,兩頰淤痕遍布,右手還有被燙出的燎泡,所幸脖頸處的劃痕不深,並未傷及要害。
他強壓下心中的疑慮,將溫庭玉扶進屋內,抓著他的雙肩輕輕搖晃,“公子——”
“靈淵。”溫庭玉漸漸回過神來,虛弱的開口,嗓音澀啞,“我沒事。”
靈淵眼眶酸澀,回想起幼時,眼前這個嬌生慣養的小少爺,手上破一點皮都要讓人哄他半天。如今這番慘態,竟還有心境寬慰旁人。
自那以後,溫庭玉便稱病不去上朝,蕭何不僅允了,還賞賜了不少珍貴藥材來助他養病。
有相熟的官員來探望,他也一概回絕,避而不見。
待溫庭玉的外傷剛調養好,又發覺他的眼睛出了問題,視線所及之處籠罩著層層黑霧,迎風流淚,澀疼難忍。經府醫裴慕白診脈後提議,用浸了藥的白綢纏在他眼上,再配合藥物熏蒸,不到一月便可痊愈。
那段時間,府裏的下人時常能遇見眼纏白綢,清雅如謫仙的溫大人懷中揣著一隻淺灰色的兔子,摸索著廊下的柱子緩慢行走。
也不知從誰開始,給“小八”冠了姓氏,下人們私底下一口一個“溫小八”的叫著。
靈淵覺得有趣,便告訴了溫庭玉,溫庭玉也未惱,甚至開始認真的思索起來,“若真要姓溫,該取個文雅的名字,不能叫小八了。”沉默半晌,他又道:“等夫人回來再議。”
不知想到了什麼,溫庭玉的麵頰氤氳出一層薄紅。
提到虞嬌棠,靈淵這才想起正事,從懷中掏出一封信,遞到溫庭玉手中,“公子,宮裏又來信了。”
有了前車之鑒,溫庭玉並不抱太大期望,甚至有點賭氣,冷漠的開口,“你念給我聽。”
靈淵拆開信封,一枚紅色的小像飄了出來,信封中還夾著好幾片風幹的梔子花瓣,芳香撲鼻。他攤開信紙,念道:
“卿卿吾愛……”
卿卿?
靈淵眉頭緊鎖,哪有這般稱呼男子的?
但他還是硬著頭皮繼續念道:“久違芝宇,時切葭思。”
“雖東西兩別,然情深似海……”
靈淵捧著信紙,雙手抖如篩糠,大致掃了一眼後麵的內容,頓時麵紅耳赤的將信紙塞回溫庭玉手中,結結巴巴的說:“公子!那個……你……你自己看吧……我去給你熬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