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還未落音,溫庭玉的身體劇烈的抽搐起來,他呼吸急促,冷汗直流,眼中翻出大片令人心悸的眼白。
靈淵找準時機,上前用胳膊緊緊的箍住他的腰腹,使其掙動不得,裴慕白適時攥著他的雙腕,扭送至身後。
如此一來,溫庭玉不得不保持著腦袋低垂,上半身稍稍向前傾斜,雙膝彎折的跪姿。
靈淵半蹲在地,騰出另一隻手,托起溫庭玉的下巴,以一種獻祭的姿勢,將他送到虞嬌棠麵前。
虞嬌棠跪坐在溫庭玉身前一臂的距離,動作輕柔的用手撫摸著他的麵頰,“阿玉,別睡過去……看看我……”
溫庭玉應聲睜開眸子,虞嬌棠悲慟的麵容落在他眼中,他隻感到心如刀絞,任由淚水模糊雙眼,在眼眶中凝聚又滴落。
她捏住他的下頜,想要用力又怕弄疼他,察覺到她的意圖,他死咬著牙關不肯鬆口。
她急得眼眶泛紅,聲音也不自覺的染上了不容置疑的威厲,“溫庭玉,張嘴。”
他含著淚搖頭,用祈求的眼神看向她。
不需要多做言語,他知曉虞嬌棠能看懂他的求死的決心。
他掰著指頭算好了宮裏送來“千合香”的日子,恰逢相府操辦喜事,待虞嬌棠一離開,他便遣散看守,又以買糕點的借口支開吉祥。
明明,隻差一點……
他實在想不通,為什麼上天要一次又一次的戲弄他?冷眼俯瞰他在泥濘裏掙紮,求生無路,求死不能。他溫庭玉一生行善積德,自問對得起天地良心,為何偏生要與他為難呢?
猶記得當年,他的母親誕下他後血崩,還未來得及看繈褓中的他與阿姊一眼便撒手人寰。
後又親眼目睹胞姐離世、好友倒戈、父親蒙不白之冤含恨而終,自己也被執宮刑入了皇城,受皇帝百般羞辱萬般磋磨。
他時常思考,自己在過去的十幾年裏寒窗苦讀,裁心鏤舌,到底是為了什麼?
忍辱負重的活著,做一個攪弄朝堂的奸佞?
他的胸口就像被剜出一個血淋淋的大洞,憤怒和屈辱如同附骨之蛆,他每一天都能聽到自己被啃噬的聲音。
哢嚓、哢嚓、哢嚓、哢嚓……
這宛若夢魘般的聲音如影隨形,伴隨著他入眠,用膳,折磨的他魂不守舍。
秋葉枯黃,他獨自一人坐在窗邊,微風拂過窗幔,數萬隻密密麻麻的小蟲子從腳底爬上他的軀幹,咀嚼吞咽聲不停的回蕩在他的腦海。
他想,恐是他大限將至,最近總是頻繁夢到爹爹與阿姊,還有那素未謀麵的娘親。
可為何事到如今,他連死都是奢望?
為何要讓他身邊最親近之人看到自己如此不堪的一麵?
為何要……救他?
他的喉中發出淒厲的嗚咽,似是要將一世的委屈都發泄出來。
“溫庭玉,我告訴你。”虞嬌棠咬著牙,眸色深沉近墨,聲音裏也染上了幾分慍怒,“你若死了,我絕不獨活!”
他從未見過虞嬌棠這般神情,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看著虞嬌棠篤定的目光,他終於鬆了牙關。
待日後,再尋得時機吧。
虞嬌棠用勺柄伸進他的口腔,刺激他的喉口,他忍不住“哇”的一聲吐了出來,滿地的酒水,其中夾雜著一粒粒烏黑的千合香。
有酒液嗆鑽進他的喉管,他費力的咳嗽起來,吐出一大口鮮血後終於體力不支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