竄天猴是我們小時候過年玩過的一種炮仗,以前沒見過,也許是新產品,也許是我見識少,在我的記憶裏,是1978年以後才有的,一根筷子長的細竹簽,一頭粘在一個小拇指粗 ,三分之一小拇指長,牛皮紙裹著的炮仗,可以手持,也可以插在沙子堆上,石頭縫裏,點燃朝下的炮焾兒,帶著啾啾的鳴響刺向高空,比玩小鞭炮有意思,然而,我們將要敘述的故事,和這種炮仗沒太大關係。
我是在西夾道長大的,西夾道是堡子裏西城牆外一條南北小道,長約500米,北到北關街,南到清真寺,其實就是一條沒水的護城壕溝,早年間有沒有水,也未可知,清朝以後,張家口堡從軍事要塞變成了商阜重鎮 ,西夾道的防禦係統也廢棄了,東側是高大的土城牆,城磚早被人們扒光,拿回家蓋小房或是壘雞窩,西側從北到南二十五個大雜院,有幾百年的老院子,也有五六十年代蓋的紅磚排子房,住著各色人等,以工廠工人居多。
二十三號院住著一戶人家,爹是鉗工 ,媽在街道小廠上班,大小子工廠學徒,每月18塊5,二閨女念初中,老三上小學二年級,重點說說這老三,真乃西夾道一景……
由於年代久遠,老三的姓甚名誰早就不記得了,可他有個響當當的綽號---竄天猴。首先看看他的長相,一頭稀疏的黃色卷毛,土豆皮的臉蛋,常年流著黃鼻涕,從來不擤,流出來就吸回去,三角眼,塌鼻子,體格精瘦,說實話,比猴都難看,他家住倆間西房,二十三號院過去是富戶住過的,北房五間歇山頂大屋,南房五間硬山頂大屋,西房也不矮,青條石的石基,進屋都要上台階,高高的房脊上雕著花,青瓦溜光水滑,貓上去都滑腳。
一天中午,幾聲慘叫傳出了二十三號院的院牆外,我們知道,這是竄天猴又挨打了,趕緊往二十三號院跑去,那個時候沒有電視,也很少看電影,看竄天猴挨揍,就是我們這幫孩子最有趣的娛樂項目,隻怕跑的慢了錯過好戲,但見竄天猴從西屋躍出來,他爹在後麵追,他還沒他爹腿高,但是身形非常靈活,閃展騰挪,幾次都掙脫掉他爹馬上抓住他的大手,這次沒有往院外跑,好像上次是往院外跑被他爹抓住拖回家的 ,他這次決定來個新穎的逃脫方式 ,讓我們這些為他站腳助威的孩子開開眼,隻見他如猿猴一般,蹭的一下上了小房,再一躍便雙手扒住了南房的房簷,他爹去夠他的腳,他緊蹬慢蹬,一個鷂子翻身竟上了房頂,在房頂上飛奔,又跳到他家西房上 ,我們差點叫好鼓掌,但又懼他爹,隻能暗中加油,他爹沒了脾氣,叉著腰,扯著嗓子“小兔崽子,有本事別給爺回來 !”,他爹往腰裏掖了掖破著洞的二股筋白背心,往地上吐了口大粘痰,悻悻了回家。
至此,好戲結束,竄天猴又在街上晃蕩一天,到睡覺的時候,覺得爹差不多消了氣才回家,這次挨打後,能安生個十天半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