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南門外,皇帝司馬奕率文武百官親送謝奕出城,城中百姓也都簞食壺漿,歡送王師出征。而在場百官中,則立場鮮明的分為了兩個派別。“親桓派”此時無不憂心忡忡,內心都祈禱著謝奕戰敗而歸;“倒桓派” 卻是一副輕鬆寫意、靜候佳音之狀,仿佛謝奕前腳剛踏出建康城門,後腳便送來捷報,而與之一道送來的,或許才是“倒桓派”朝思暮想的東西。
待大軍遠去後,百官也都各自散去,此時桓溫對著弟弟桓衝竊竊私語道
“你速去城東聯絡劉建,讓其率部化裝成流民,尾隨大軍左右,一來隨時送報戰事,二來監視孫泰,必要時可隨時處置孫泰,以免落入官兵之手。還有,告訴劉建,不可聚眾而隨,分散開來,別被謝奕盯上,萬不得已之時,也切勿傷了謝奕”
“諾,我這就去辦”
翌日清晨,雞鳴日升,但建康城裏卻如同子夜般寂靜,又時而能聽到些百姓的議論之聲
“張二叔,你家鋪子前的老乞丐呢”
“我也不曉得,隔壁王婆豆腐攤前的算卦天師也不知去哪兒了”
“這真是奇了怪了,往日建康城裏的這些個‘混吃等死’之徒怎麼都不見了?”
就在百姓們匪夷所思之際,謝奕大軍身後卻突然冒出了多股乞丐打扮的‘流民’,有的杵著木棍子,有的挑著竹擔子,還有的三三兩兩的推著草料車。不細看,還以為又是江北逃難而來的民眾,而林中的鳥兒卻早早的感受到了這股不速之客的寒氣,嘰嘰喳喳的飛過謝奕大軍麵前,仿佛在提醒什麼。
“無奕兄,此次平叛,你可有良策?”副將王坦之問道
“我軍八千,且都是訓練有素,裝備精良之兵;而叛軍據悉不過三五千人,一群烏合之眾,有何懼哉”
“我看未必吧,這一路看你時而眉頭緊鎖,心緒不寧的,又忽而泰然自若,好似勝券在握,你心中一定在顧慮著什麼...”
“文度吾弟啊,你可知此次平叛,乃是朝堂兩派相爭的戲碼,我等若唱得不好聽,怕是要被人家轟下台去”
“我也深有同感,此戰之險不在刀劍,而在口舌。我聽說多年前桓丞相北伐姚襄之時,在洛陽城外接收了三千多家歸降的平民,並攜之南歸建康,而這孫泰就是其中之一。早有流言稱孫泰等流民作亂,即是桓丞相為了牢牢掌握江東兵權,故多次剿而不滅。”
“這正是我有所顧慮的地方,如今桓丞相權勢之大,非你我可以撼動一二,此番我若剿滅孫泰,往日與桓丞相同朝議事恐生嫌隙啊”
就在謝奕仰天長歎之時,一個小兵匆匆忙忙跑來
“稟告將軍,據斥候來報,我軍左右後方出現了多股小部流民,雖個個衣衫襤褸,且老少同行,但麵容堅毅,行跡又頗為可疑,好似尾隨我軍而來,請將軍速速定奪”
“文度兄,你率部前去探探,我領主力先行一歩,明日午時鳳凰嶺會合”
王坦之拽著馬鞍,往後軍方向而去,身邊帶著幾個衛兵,來到一股流民麵前
“你等跟在我大軍後麵,是何緣故,若有半點虛言,我就拿你們祭旗”
“將軍...將軍...我們都是會稽郡的百姓,孫泰襲擊上虞縣之後,沿途燒殺搶掠,我們不堪其擾,紛紛北逃而來,今聽聞朝廷派大軍平亂,便急忙跟隨著,希望能早日回到鄉裏”
一位年歲估摸有六十多的老人,麵帶悲情的朝著王坦之哭訴道,同時老人身邊的同伴們也都應和著同樣的話語,言語裏滿是對孫泰作亂的憎恨,以及對當地官兵禦敵無能的氣憤。
身為文官,且崇尚儒道玄學的王坦之看到眼前這一幕,尤其是老人、孩童‘憔悴無力’的麵容,竟被這般說辭蒙騙過去,並從軍糧中拿出一部分贈與這些流離失所的難民,以實現其內心‘禮義仁愛’之思想,隨後便率軍啟程,朝著謝奕大軍的方向追去。
是日深夜,謝奕大軍在距離鳳凰嶺約三十裏外的苕溪河畔紮營休息,得到斥候軍報,獲悉匪首確係孫泰,便想起女兒謝道韞的計策,思量再三,決定依計行事,遂拿起紙筆。
“孫泰吾兄,弟,謝奕敬呈
素問孫兄乃義薄雲天之人,早年間行俠鄉裏,素有美名,而後率領鄉民南歸建康,得到朝廷厚厚之封賞,前程不可估量。現如今你我兵戎相見,弟深知此非孫兄之願,假使逼不得已,短兵相接,難免有所死傷,汝等弟兄追隨於你,你忍心將他們至於死生之地嗎?,況且北方群雄相爭,百姓苦不堪言,無不翹首以盼王師,北定中原,孫兄乃俠義之士,何不率眾歸降朝廷,你我同朝為將,竭吾輩之力,複我漢人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