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晚意逃也似的避到休息室的另一邊,宋洵仍然留在原地,目光卻始終追隨著她的身影。
季晚意依稀能察覺到身後投注而來的視線,卻不敢回頭,隻抄起一包紙巾丟過去,低聲道:“擦一擦吧。”
唇齒間後知後覺的泛出一絲淡淡的腥甜,季晚意抿了抿唇,忽然覺得自己真的成了一個吸血鬼,也許應該去打一針狂犬疫苗清醒清醒。
宋洵以為她是內疚了不敢回頭,混不在意的胡亂擦了擦滲血的傷口,安慰她道:“沒關係的意姐,我跟你開玩笑的。隻是破了一點皮,睡一覺就好了……你別放在心上,要是不用力點咬,看著也不逼真啊。”
他皮糙肉厚的,真的沒覺得有多疼,剛才隻是習慣性的逗一逗季晚意,現在反倒有點懊惱自己不知道輕重,不小心玩脫了。
季晚意低低的“嗯”了一聲,心情稍稍平靜了些,隨口道:“今晚別洗澡了,傷口見水不好,今明兩天也還是小心些,用衣服遮一遮……時候不早了,你快回家去吧。”
她叮囑這些的時候,仍然是背對著宋洵,大有他不走,她就絕不轉過身來的架勢。
宋洵很想拉著她轉過來,仔細看看她臉上的表情,但他的手指顫動幾下,最後還是忍耐下來。
季晚意是一個很驕傲的人,這種驕傲滲透在方方麵麵,如果此時她不願意轉身,那他也不該強求。
宋洵默默脫下襯衣疊好,換上自己原本的T恤,站起身來道別:“那我先走了,意姐,你……也早點回家休息。”
季晚意抓著原本放在桌子上的小貓擺件把玩,仿佛那是什麼亟需盤出個包漿的稀世寶貝,一聲不吭。
宋洵以為她是又一次惱羞成怒了,無奈的笑了笑,拉開門走了。
門扇合上的悶響傳來,季晚意長長的鬆了口氣,隨手丟開小擺件,快步走到化妝台前,盯著鏡子裏映出的女人看。
鏡子裏那眉目如畫的美人兒仍是自己,可那浮動著煙霞的眉梢眼角,漲紅滾燙的耳垂,和格外殷紅似血的唇,卻又陌生得仿佛另一個人,讓她窘迫又尷尬。
她這是怎麼了?難不成是太久不談戀愛,思春了?
季晚意還在對著鏡子發呆,門外卻忽然響起有規律的敲門聲。
她怔了怔,走過去開門——
卻說宋洵這頭,他剛一離開休息室,還沒走到電梯,就遇到一個西裝筆挺的陌生男人,和自己相向而行,擦肩而過。
男人渾身上下打理得一絲不苟,每一根頭發絲都透著精致和考究,五官端正俊美,膚色是透著冷調的玉白,雙頰微微向內凹陷,勾出略顯淩厲的弧度,鼻梁上架著一副金絲邊眼鏡,目光即使被無色的鏡片削弱幾分,也仍然透出幾分涼薄的審視。
同樣是金絲眼鏡,戴在何遠岐身上,是翩翩紳士的斯文外皮,可換在眼前這個男人身上,就成了一把半攏住刀鋒的鞘,連微弱光線的反射,都是那麼銳利。
幾乎是擦肩而過的一瞬間,宋洵就下意識的繃緊了渾身的肌肉,身體本能的調度起最高級別的警報——
兩人幾乎是同時停下腳步。
男人微微側過臉來,挑眉道:“你……就是那個運氣很好的新人吧?”
不怎麼友好的語氣,帶著點與生俱來的傲慢和高高在上。
宋洵沒有回頭,隻微微垂下眸子,唇畔仍然掛著笑意,答道:“運氣好不好不知道,但的確是新人。所以不好意思了,就算你一看就是位大人物,我也還是看著眼生,沒法打招呼。”
他清楚的聽到男人低低的嗤笑一聲,隨即邁開步伐,繼續朝著他來的方向走去。
那個方向沒有其他房間,隻有季晚意的休息室。
宋洵微微閉上眼,數著男人的腳步聲。
一,二,三……十九,二十。
恰好停在季晚意的休息室前。
他聽到敲門聲,開門聲,甚至隱約聽到季晚意難掩驚訝的嗓音:“你怎麼來了……”
然後,一切都消失在掩上的房門後,他什麼都聽不到了。
所以,的確是來找季晚意的,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
宋洵倚靠在牆邊,仰起頭,長長的吐了口氣。一貫帶著笑意的麵容沉了下來,刀削斧鑿的五官深邃立體,在暖黃的燈光裏投射下晦澀而濃重的陰影。
不知過了多久,他從口袋裏摸出一根棒棒糖叼上,犬牙一個用力,糖球喀啦啦裂成幾瓣。
他最後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走廊,隨即麵無表情的快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