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黎……晏黎,醒一醒,晏黎!”
晏黎朦朦朧朧看到一個人影,卻怎麼也看不清,心底有個聲音隱隱約約告訴他,不要讓對方離開。
他伸手去抓人影,幾次將要碰到,卻總是差之毫厘,最後一次他用盡全力去抓,指尖似乎已經觸到了那人的體溫,一陣無力感猛地襲了上來,人影逐漸消失不見。
晏黎心頭大慟,脈中血氣衝上了腦,昏沉拉著他落入無盡的黑暗中。
沉了不知多久,暗中亮起了光,一段灰白的記憶染墨上彩,緩緩展開,他似其中人,又似旁觀者,心無波動地看著麵前的這一切。
“徒兒,”穿著浮玉宗掌門服飾的男子叫了他,遞過來一樣東西,似玉又似琉璃,通體呈墨色,光華閃爍間,可窺星辰流動。
“吾將飛升,掌門玉印便交由你手。”
“師父,我無心掌門之位。”他聽到自己說。
掌門看著他,手中玉印未動,“為何?”
晏黎道:“無緣。”
浮玉之人,行事最講究緣分二字。這般推拒也無可厚非,但是……
晏黎看到他師父神色一變,玉印被收回,取而代之的是一把粗獷的巨劍,一個起勢,巨劍便落到了他肩上,沉甸甸的。
他師父眉頭緊皺,“你再說一遍,有緣還是無緣?”
晏黎麵無懼色:“無緣。”
巨劍發力,向他碾來。他早有預料似的,偏身一躲,一個鷂子翻身借力將自己彈了出去,躲開他師父下一擊。
他師父轉了劍勢,再度劈來,“吾早已算過,你與這掌門之位淵源深厚,你若不當就給我死這!”
晏黎掏出長劍,“奉陪。”
浮玉主峰上不知何時被布下陣法結界,結界裏劍光陣陣,飛沙走石,結界外白雲悠悠,歲月靜好,仿佛兩個世界。
晏黎跟他師父打了七天七夜未分勝負,打到最後,一道雷劫劈在了他師父身上,那是飛升雷劫。
他師父終於停了手,封了他的五感六識,一巴掌將他送出雷劫範圍。
等五感六識再度恢複的時候,手裏多了一塊掌門玉印,還有他師父走前的一句傳音:“徒兒,你不要掌門之位,吾也不強求。若有一日浮玉弟子持掌門玉印叩開你洞府的大門,隻希望你看在師父的劍上,務必出手一幫。”
晏黎垂眸看了掌門玉印好久,低聲對早已不在的人答了一句,“是,師父。”
聲落,記憶如墨色潑染——這回,他站在了浮玉宗三百裏外的一座山裏。
此山上種著兩千多株果樹,種種不重樣。果樹時令不同,在這座山上在同一時間結果,奇異非常。
這是他閉關所在的地方。
這日,他親手布下的防禦陣法裏進了四個人,一昏迷三個重傷,渾身是血,狼狽不堪。
見到他後,三人連站都要站不住了,扶著昏死垂危那個,淒然下跪。
年紀稍大一點的少年郎努力穩著聲音,讓自己莊重一些,“浮玉派第二十三代掌門錢九卿攜餘下三名弟子,特來請玄離真人出關,蔭蔽我派!”
晏黎沒讓他們跪下,將人帶回洞府裏療傷。
浮玉宗自立宗以來,隻有開宗之時,人數這麼少。
現在遭此大禍,晏黎不由得想起數年以前師父囑托的話,看在劍的份上,出手一幫。
時隔兩千多年,晏黎聽了一回他師父的話,提著劍將白發老頭等人斬了個幹淨。
再一眨眼,浮玉禁地被剔透的冰封住,濃稠的血色被凍住,晏黎垂頭看地上僅剩下的一人的時候,餘光還能瞥到他的劍尖低落的血珠。
地上的人縮成一團,瑟瑟發抖地看著他,似乎是在害怕他。
晏黎開口:“我不會殺你,你回去告訴你的師門,三日之內,將浮玉的東西還回來,不然,我就帶著劍親自上門問候你家老祖。”
他的音調平平,仿佛一絲情緒都沒有,也不像剛剛那個提劍戰多位長老的瘋子,可正因為如此才顯得可怕,這個瘋子殺完人還能這麼平靜地說這麼番話,讓人毫不懷疑他嘴裏的問候是不是與全宰了掛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