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姚這一次病得很厲害,讓她切實體驗了一把什麼叫“病來如山倒”。
本以為隻是單純地著涼,養幾日就能好轉,誰知病情越來越重。每日裏咳得驚心動魄,晚上也休息不好,整個人迅速地瘦了一大圈。有一日,她咳得喉嚨都有種撕裂感,甚至咳出了血絲。以前季姚隻在電視劇裏見過咳血的,哪想到自己也能親身經曆,當時就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小梨更是被嚇得夠嗆,起初隻是自己偷偷抹眼淚,後來藏也不藏了,挨著她的床邊不住地哭。
喬淵澄請了好幾位大夫過來,每一位診脈時都是一臉嚴肅。但等他們去一旁和喬淵澄聊完,回來時就隻說問題不大,囑咐季姚按時吃藥,好生將養。季姚從這種種情形之中,品出了一絲病人身患絕症,醫生和家屬都清楚病情,卻共同隱瞞的意味。
好在,季姚是個不肯認命的人。她隱約覺得,自己目前經曆的一切,都不是“自然發生”的。她不願意做這個世界裏任人擺布的牽線木偶,於是,季姚努力吃藥、吃飯,隻要身體允許,她就堅持下床活動,不做躺平的廢人。盡管身體沒太有好轉的跡象,但季姚還是硬撐著看完了所有的賬目。不看不知道,看完之後她驚訝地發現,季家的產業被人用極其隱秘的方式一點一點轉移到了喬家名下。如今偌大的季家家產,其實就是個空殼子。表麵一切都很正常,內裏卻波濤洶湧。
季姚基本可以確定,她陷入了一個巨大的陰謀。不知道自己在這一汪泥潭裏已經陷了多深,如果不設法自救,後果恐怕不堪設想。
不過有一點,季姚沒想明白。喬淵澄帶來的賬本無一作假,都是實打實的記錄,所以她才能抽絲剝繭,從中看出端倪。可喬淵澄為何要把真賬本帶給她呢,他難道不怕季姚發現真相?還是喬淵澄如此篤定,季姚就是個草包,給她真實數據也根本看不出任何不妥。可這無疑是在冒險,哪如帶些作假的賬本牢靠呢?若不是仔細研究這些賬本,根本不可能發現其中所動的手腳。就如季徠等一幹季家的掌事們,隻看麵上的生意,都覺得喬淵澄做得麵麵俱到,處處為季家著想。所以,他究竟是怎麼想的?是不信季姚能看明白,還是壓根不怕她看明白?
季姚隻覺得這裏的喬淵澄心機太深了,恐怕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田奕真再次出現的時候,是一個月之後。春節已經過去了,但因為還在正月裏,年味未散。田奕真穿著一襲水紅的緞子長裙,領口袖口都滾了雪白的兔毛,外罩一件杏色的狐皮夾襖,頭發拿梔子香味的發油梳得一絲不苟,整個人看起來精氣神兒十足。
對比之下,季姚麵色蒼白裏透著鐵青,因生病沒時間打理保養的發絲幹枯泛黃,熱鬧的新年跟她一絲一毫關係都沒有。纏綿病榻一個月,每日就穿著素色的裏衣裹著被子,徠伯特意帶來的那匹珍貴的錦緞,原本說著給她做幾件漂亮的春衣,也沒能派上用場。
田奕真名義上是來探病的,可她這一身打扮,怎麼看怎麼像是來臭顯擺的。
季姚在心裏翻了無數個白眼,還無聲嘀咕了一句,紅色配杏黃,這是在COS西紅柿炒雞蛋嗎?就連那白色的兔毛,都像撒在盤子裏的蔥白。
“季小姐萬福。”田奕真進門後,先問了安。這次倒是學乖了,念著上次臨走時季姚說的話,不再叫她少夫人,“聽公子說,小姐身體抱恙,早該前來探望的。但年前賬目上的事情實在多,沒能抽出身,還望小姐見諒。”
雖然口中說著抱歉的話,但語氣裏絲毫內疚之意都沒有。而且你這豈是來探望,分明是來看笑話的。
季姚腹誹,隻覺得田奕真無比虛偽,奈何如今生著病,還得跟她鬥智鬥勇拚演技:“田姑娘幫喬公子打理偌大的生意,自然是忙的。我這裏沒什麼大礙,還得讓田姑娘惦記著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