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持記得他第一次見到恒娘的時候,恒娘不是現在這樣的。
那時候下界還不是人類統治,屬於大妖遍地跑的上古時代。雲持為了生計,自願簽了生死狀,在當時最大的角鬥場做角鬥手。他就是在那裏遇見恒娘的。
那時候恒娘還不叫恒娘,他也不叫雲持。像他們這樣的角鬥手隻有一個代號。他叫青麵,恒娘叫九尾。恒娘在角鬥場是一個異類,她有著最美豔的臉,但她寧願整天在角鬥場上拚的頭破血流,也不願意像其她那些女妖一樣去伺候大妖客人們。而且當時的她其實展現在眾人麵前的隻有三尾。
狐狸的修行除了天生的九尾狐外,都是一條一條尾巴修煉的。最後修煉出九條尾巴的九尾狐地位也是不如天生的九尾狐的。
所以恒娘給自己起名九尾,在他們眼裏就是自不量力異想天開。後來雲持才知道,恒娘不僅是九尾狐,更是世上最後一隻天生的九尾狐。當時之所以要隱藏身份,是因為她在躲避仇家。
可惜雲持知道的太晚了。等他知道這些的時候,整個角鬥場就剩下他們兩個活人了。
恒娘那時候可不像現在這樣每日都笑,她總是冷著一張臉,對誰都沒有好臉色。整個角鬥場能和她說上兩句話的除了雲持,就是一名叫阿黃的奴隸。奴隸的地位還不如雲持這樣的角鬥手,他們從生到死都沒有自由。不過阿黃隻是一隻小黃狗,在那個大妖遍地走的時代,這樣一隻小妖能活著已是萬幸,又怎麼能抱怨生活艱難呢。
有一回,恒娘和一隻黑熊妖搏鬥,最後雖然贏了,但身上幾乎也沒什麼能看的了。她傷的很重,角鬥場的人都覺得她活不了了,最後連她的口糧都斷了,還美其名曰:“節省糧食。”
如果不是阿黃從他本就不多的口糧裏省下一半給恒娘,恒娘大概真的熬不過去。
從此之後,恒娘就很照顧阿黃,兩人關係也越來越好。雲持覺得這樣不好,也曾提醒恒娘:“九尾,在這種地方,我們尚且沒有保全自己的能力,更何談保護別人。你護不住阿黃,還是不要陷得太深才好。”
當時恒娘隻是冷冷的說了一句:“我會護住他。”
隻是後來,恒娘失言了。
雲持永遠都記得,那天恒娘剛從角鬥場上下來。她頂著滿身的鮮血就去找了阿黃。可她找到的隻有地上的一攤碎肉。
阿黃在招待客人的時候不小心把熱茶潑在了客人身上。不等阿黃做出任何反應,客人隻是輕飄飄的一抬手,阿黃就成了一攤碎肉。
當雲持把這些告訴恒娘的時候,恒娘的臉上是一片茫然。她愣愣的問:“阿黃死了?”
看著這樣的恒娘,雲持不知道要說什麼。除了他,沒有人關心恒娘的情緒,更不會在意一個微不足道的奴隸是死是活。
“這是我寶下的阿黃的一部分魂魄,你收好。”最後雲持隻能說。
恒娘沒動,她隻是呆呆的看著地上的碎肉。想不通上午還叫著她“阿姐”的人怎麼就成了這個樣子。
“謝謝。”良久,恒娘才說。她的聲音嘶啞,若不是看著恒娘的嘴巴在動,雲持險些聽不出這話是恒娘在說的。
“能幫我把他埋葬了嗎?”恒娘問雲持。
雲持直覺不對,難得慎重的問:“你、你想幹什麼?”
恒娘吳波吳蘭的看了雲持一眼:“殺人。”聲音平靜的就像在說“今天吃什麼”一樣。
然後就是血流成河的屠殺。以前,雲持覺得自己是蛟龍,雖然不是真正的龍,但總比恒娘一隻三尾狐狸要厲害些。但他現在知道他錯了,錯的離譜。當時那個角鬥場幕後的老板是一隻肥遺。上古妖獸,根本不是他們可以抗衡的。可是恒娘做到了。她不僅抗衡了,甚至最後把那隻肥遺弄死了。
那時候可不像現在小打小鬧,大妖動手動不動就是日月無光山巒崩摧的。雲持不知道自己在恒娘和肥遺大戰的三天裏是怎麼活下來的。他隻知道,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別說活人了,原先的角鬥場也已不複存在了。
恒娘拖著身後九條巨大的尾巴一步步朝雲持走去。
“九尾,你、你要幹什麼?”雲持第一次感到了恐懼。
恒娘不理他,隻是走到他麵前伸手拿走了裝有阿黃部分魂魄的小球,然後毫無起伏的說:“你幫了我,我不殺你。”說完,踏著滿地狼藉漸漸遠去。
雲持曾不止一次慶幸自己從未得罪過恒娘,在阿黃死後還幫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