蝗篇:少年——磨難的少年八(1 / 3)

現在,小明子穿著韋國華的母親一針一線裁縫的一套花格子新衣服褲子,韋國華的母親正為他梳著頭,準備跟著韋叔叔一起到紗廠報到。想到幾天前送信的事,小明子的心還像敲打著小鼓一般“卟嗵”直響。

就在東方山巔發白時,小明子拖著極度疲勞身體,精神恍惚,就像喝醉了酒,踉踉蹌蹌的朝韋叔叔家走去,走著走著兩眼突然一片漆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當他睜開眼的時候,第一眼就看見韋叔叔座在床鋪旁的木椅子上,焦慮的看著他。見他醒來韋叔叔激動得緊緊的握住了他的手,嘴唇不停的抖動著。小明子感到手掌有點痛,但仍然無力的說道:“韋叔叔,我把信送到了。”

“哦!小明哥醒過來了,媽媽你快來呀!小明哥醒過來了。”

“曉天!聲音小點,看把你樂成了個啥樣子了。”

“來!孩子,趁熱把這碗糖雞蛋給吃了。”韋國華的母親雙手端著熱氣騰騰的一碗糖雞蛋憐愛的對躺在床上的小明子說道。

小明子這時才知道自己正躺在韋叔叔家裏的床上,床頭的木櫃上燃著一盞煤油燈。韋叔叔用手輕輕的把他扶了起來,說實在的,小明子確實是餓的受不了了,一會兒功夫就把一大碗糖雞蛋掃了個一幹二淨,吃的是渾身燥熱,額頭冒汗,通體舒暢。

韋叔叔告訴小明子,他已經昏睡了整整一個白天。還告訴他,韋曉天為此鬧著沒有去學校讀書,整整一個白天差不多就是守在床旁邊望著他哭,嘴裏還一個勁的喊著“小明哥”。

經韋叔叔這麼一說,小明子這時才發覺,站在床旁的韋小妹兩眼紅紅的,眼角還掛著長長的淚痕。被他父親這麼一說,有了點害羞。隻見她嘟著小嘴說道:“我就是怕小明哥睡著不會醒來,我就是喜歡小明哥。”這句話惹得韋叔叔是哈哈的笑了起來。

這時,衛叔叔和李叔叔他們陸續的來到了韋叔叔家。他們主要是來打探小明子情況的。當見到小明子時,他們是樂的七嘴八舌,爭著問小明子這樣那樣的。站在一旁的韋小妹見插不上嘴,急得撅著嘴是又嚷又鬧。最後還是韋叔叔提議讓小明子一個人說話。

在小明子講的過程中,時不時會聽到叔叔們的臭罵和輕輕的笑聲,但更多的是沉默。聽小明子講完後,李叔叔一抱把他從床上抱了起來,以其說抱還不如說是舉了起來。小明子此時才看到每一個叔叔的眼裏都閃現著淚花。隻聽韋叔叔莊重的說道:“小明子必須換環境,換樣子,換身份了!”

經過韋叔叔他們長時間的商討,最後決定小明子男扮女裝進紗廠,名譽上是韋叔叔的親侄女。韋叔叔還親自給小明子重新起了一個“韋貞華”的名子,用韋叔叔的話來說就是“忠貞於中華民族”。

如今,小明子知道子,韋叔叔他們隻是紗廠裏“黨支部”中的一個“黨小組”。還知道了,在黨支部中,黨小組之間的成員,隻有黨小組組長在黨支部書記的安排下才相互秘密聯係。同時,小明子明白了,前幾天整個的山城到處是鞭炮聲、鑼鼓聲和人們的歡呼聲,是山城的人們在慶祝抗日戰爭的勝利,是歡呼日本帝國主義終於被打敗了,日本鬼子終於收著行李鋪蓋滾回日本老家去了。

韋國華的母親邊梳洗邊對小明子說:“還別說,真是個俏閨女。”這時候,韋小妹就像一隻歡快的小鳥一樣,背著個書包,圍著小明子,也就是很快就要叫著韋貞華的他團團轉,嘴裏頭還叫著:“小明哥這回變成了貞華姐囉!”這叫聲叫得是小明子怪難為情的,心裏頭不是個滋味,忍不在心裏罵道:“媽個**的!豬屎雀,給是老子喜歡這個樣的。”盡管韋叔叔是多次催促韋國華、韋小妹上學去,但兄妹倆就是磨磨蹭蹭的賴著不走。待小明子梳洗完畢,韋國華的母親進屋子裏頭拿鏡子時,韋國華是用手捂著嘴笑,韋小妹是一個勁的跳著叫道“貞華姐真好看,這回我可以和‘她’睡覺嘍!”韋國華母親手裏拿著鏡子剛走出來就聽得韋小妹這一說,還真是讓她一時哭笑不得。

好在這時為小明子準備好了午餐的韋叔叔走了出來,在韋叔叔的威嚇下這韋國華和韋小妹兩人才一步一回頭的向學校走去。

看到鏡子裏的“她”,還真叫小明子是大吃一驚,不敢想信自己的眼睛,鏡子裏的人是誰?難道就是他嗎!小明了不敢相信鏡子裏哪個紮著兩條粗辮子,頭發漆黑烏亮,長著長長的睫毛,一雙杏子般大的眼睛,蒼白稍顯清瘦的圓臉上張著微紅嘴的人真的是他嗎?不用說小明子自個兒不相信,就是提著飯盒從屋裏出來的韋叔叔咋的看到,也是吃驚不小。嘴裏頭還開著玩笑說道:“嗨!俗話說‘人靠衣裝馬靠鞍’,這話還真不假。我說國華他媽!咱們還真是有福氣,想不到蹦出這麼一個俊俏的侄閨女。”

小明子還是第一次跨進工廠的大門,看到寬大的紗廠大門口已經熙熙攘攘站滿了上、下班的人群。在這上、下班的人群中,小明子看到很少見到男人的身影。雖說自個兒對工廠充滿好奇和向往,心裏仍然難免有點緊張。人群中時不時有人跟韋叔叔打招呼,衝著小明子問這問那。想到自己是男扮女裝混在這人群中,心裏頭禁不住升起了一股莫名的怨氣和尷尬。要不是韋叔叔站在身旁的話,允許他早就掉頭逃走了。

“汽笛”像老水牛叫似的一聲長鳴,人群潮水般的湧出湧進了紗廠。韋叔叔帶著小明子來到了一間擺著兩張桌子,安置著一個由好幾個小箱子壘碼起來,小明子從沒見過這種奇怪櫃子的房間裏。韋叔叔朝著一個四十來歲,一顆頭長得像是一個倒掛著的梨。那“梨”頂上稀稀拉拉的爬著幾根,如同冬天枯草一樣頭發的人客氣的說道:“周監工!早上好,這就是我前天跟你說過的我的親侄女了,十分感激你的幫忙。貞華!快過來給周大爺問好,今後你就得全靠他關照了。”

小明子正瞅著在用左手食指挖著一副朝天鼻孔的周監工發呆,韋叔叔用手悄悄扯了他一下才突然驚過來,才明白他現在不叫小明子了,而現在的“她”從今天起就得叫“韋貞華”了。

“周大爺好!”韋貞華如夢初醒般的叫道。

周監工刀削一樣的條子臉上,安著兩條死魚一般的眼睛。此時正用死魚眼盯著韋貞華上下打量著,嘴裏頭說道:“不錯!不錯!俏模樣兒。我說韋技師!你給老子好有福氣,有這麼漂亮的侄女不說,恰好又碰著前兩天病死了一個女工,不然的話我就是有日天的本事也不敢破了廠裏的規矩。”

韋叔叔又向周監工客氣一番,周監工從桌子抽屜裏拿出了三張布滿字的紙,把紙上寫著的內容對著韋貞華讀了一遍,然後問道:“韋貞華!你聽清楚了沒有?聽明白了沒有?還有什麼要問的?”說實在的,韋貞華除了“契約”“每月付給工錢一塊”這幾個字聽得清清楚楚。其它的是聽得他一塌糊塗,他還是使勁的點點頭。

“記住了!以後回答當頭的提問不允許隻是點頭,一定要用嘴說出來,不然的話就會受到處罰。好了!沒問題就在上麵簽上姓名,捺上手印。”周監工挖著又大又醜的鼻孔嚴肅的說道。

韋貞華在韋叔叔的指點下,親手在契約上寫下了姓名,盡管寫的像老水牛撒尿一樣歪歪扭扭,可韋貞華還是有了一種自豪感。

韋叔叔在自個兒上班前把鋁皮飯盒交給了韋貞華,又重複的叮囑了他幾句話,現在他就跟在周監工的屁股後麵踏進了紡紗生產車間。前腳才邁進紡紗車間,韋貞華就被幾十台紡織機“哢嚓哢嚓”的響聲搞得是頭昏腦脹。再看到寬敞的房間差點兒就把他嚇傻了,他不想信這人世間上還有這麼大的房子!?在這間房子裏最怪毬事的就是看不到一個男人,韋貞華在心裏罵道:“龜兒子!男人是不是他媽的全死絕了。”

周監工把韋貞華交給了一個看起來跟韋國華的媽歲數差不多一樣的女人,並嚴厲的說道:“韋貞華!這就是你的師傅王師傅,從今天起你就得跟她好好學手藝。契約上規定得清清楚楚‘怠慢師傅,不聽師傅的教導,立即開除’。”

周監工才轉身走,韋貞華就深深的向王師傅鞠躬,大著聲音親切的叫道:“王師傅!請把你的本事多多的傳授給徒兒。我一定會盡心盡力。”其實,這些話都是韋國華的母親在他來之前教的。

“想不到這小妮子小小年紀嘴巴子蠻甜的!我昨天就聽說韋技師有一個親侄女要到這兒上班,我想是你吧?”王師傅大嗓門的問道。

這鬼地方,不僅灰塵大,而且說話太費勁了。韋貞華不得不扯開喉嚨回答道:“是的!王師傅。”

“你跟著我,首先學會看機器,看機器一定要眼尖手快,出現斷線就及時打結,絕對不允許漏看了。下步我交你打結的基本手法,打結一定要眼快手快,不然就要出現亂紗。發生漏看和亂紗都要受到處罰,你可要記住了。我還得跟你說‘師傅引進門,修行靠本人’,要學好手藝全得靠自己。”

過了一個多月,韋貞華也適應了上白班、中班、夜班三班倒的習慣了。而且韋貞華可以跟王師傅一樣隻用拇指、食指和中指一搓就能打出一個非常牢實的線結來了,並且兩隻手都能做到。有時是兩隻手同時左右開工,在這點上是王師傅都做不到。於是,王師傅逢人就誇韋貞華如何如何的心靈手巧,末了還會說上這麼一句話:“唉!教會徒弟是餓死師傅。”

其實,為了掌握打線結的技巧,韋貞華一回到韋叔叔家就找來向韋國華母親那裏討來的縫衣線,不停的重複著打線結的整個動作,練的他是雙臂酸痛,手指紅腫,直到手指脫皮起繭子。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飛快流逝。如今,最令韋貞華頭痛的是三件事。一件是在上班時上廁所的事;另一件是下班回到韋叔叔家裏事;第三件事就是送信時,經常會碰到一些不三不四,不懷好意的人挑逗和戲弄的事了。

就先說說上廁所的事。雖然在進廠上班前韋國華的母親就跟他說了許許多多上廁所時的事,但仍然叫韋貞華差點就漏了馬腳。同時,隻要是憋不住,非得上廁所時就讓他十分的不自在和尷尬。讓韋貞華最緊張,最難過也是最難忘的是在第一天上班時。常言道:人吃五穀雜糧有兩急,就是尿急屎急。就在中午吃飯休息時,由於韋貞華是第一次上班,第一次長時間呆在機器的嘈雜聲中,所以感到特別的饑餓和困乏。打開飯盒一看,裏麵竟然有他最喜歡吃的油煎合泡雞蛋。在他的狼吞虎咽之下,飯盒裏的食物很快就被他席卷的一幹二淨。在他洗幹淨飯盒準備打個瞌睡休息一會兒時,感覺到肚子有點不舒服,他想都沒有想就跟著上廁所的人找到了廁所,然後習慣性的往男廁所裏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