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女下處。
青芽當窗做針黹,彩屏對鏡貼花黃。
反正也是幹活用,青芽便隨便找了些破布頭兒,三下五除二縫了兩副掌心墊和指套子。
“彩屏,縫好了,你試試。”
其實縫得甚醜,針腳既大又垮。不過勝在形狀還是基本具備的。
結果青芽一抬眼就對上彩屏一張大花臉。
——不不不,倒是不難看,隻是眉黛、腮紅、口脂都有些顏色過於濃重罷了。
其實也可以改稱作“明豔照人”的。
“彩屏……怎麼這麼一會子工夫,你就變成這樣了?”
彩屏抬手扶了扶慵懶的墮雲髻,“既是要出門,總要梳洗打扮一下嘛。”
她衝青芽一笑:“沒的叫別人笑話咱們永巷的宮女沒儀態~”
青芽還在張口結舌:“可是高公公說了,今兒個去采菖蒲的,全都是咱們永巷的宮女啊。”
彩屏有些尷尬,便又扶了扶發髻,強辯道:“……那咱們進東苑,總歸難免遇上人家東苑看門的、掃地的是吧?”
青芽心說:那些都是太監……
不過她也不堅持了,免得彩屏尷尬。
她便將指套子遞到彩屏手裏,“試試看。大小不合適的話,還來得及再調整。”
彩屏卻將指套子還給青芽:“我不用了。”
青芽再愣:“……方才不你說,怕手被劃傷麼?”
彩屏歪頭賴皮:“現在不怕了!”
那指套子都是破布做的,灰嗆嗆的,她若戴上,便損了這一臉的妝容。
在醜和劃傷手之間,她寧願選後者。
“那好吧。”
青芽便將指套子收回,隻將自己的那副戴上。
.
東苑。
冷不丁踏入此處宮苑,叫人眼目清新。
這裏不同於宮裏那般金碧輝煌,甚至也不像西苑、南苑、北苑有那麼些寬廣的湖光山色。
這東苑小巧雅致,更像是江南水鄉小城:蒲柳成蔭,芳草籬院,流水小橋。
甚至,遠遠近近數塊農田、藥圃,房舍也全無皇家一向繃著的高高在上,倒似農家一般平易近人。
青芽忍不住滿足地歎口氣:“我喜歡這兒。”
彩屏卻從一進門就東張西望,壓根兒就沒聽見青芽說什麼。
青芽對彩屏的姿態沒什麼意見,可同來的小宮女裏卻有看不慣的了。
一個叫淩香的小宮女便忍不住輕嗤:“她是孔雀啊,還是錦雞呀?怎麼打扮成這個樣子?”
“還一點規矩都不懂,進了東苑就敢這麼的東張西望的?進宮來學的那些,竟全都就飯吃了不成!”
與她一處的小宮女惜雪便道:“她叫彩屏。”
淩香登時樂了,“不得不說,她這名兒取得可真好,果然就跟個野雞也學著開屏似的!”
彩屏心不在焉的,完全沒聽見;可是青芽卻聽見了。
青芽便捏了捏彩屏的手,將她拉走,離那淩香遠點兒。
兩人順著菖蒲河往僻靜處走,彩屏繼續她的東張西望,青芽則趁機在心下使勁翻找那個淩香的瓜。
小人物的瓜總是埋得淺,一翻就翻出來了。
【額豁,原來淩香進宮是來找她表哥——她的娃娃親對象。】
【原是她表哥此前回鄉時吹大了,說他在禦廚房裏當禦廚,是如何如何風光,她就想進宮來跟著她表哥一起過上那錦衣玉食的好日子。】
【結果等她進宮來才知道,她表哥在禦廚房根本就不是什麼禦廚,隻是個負責刮魚鱗、收拾魚內髒的幫工!鎮日被人吆來喝去不說,還見天染一身的魚腥氣,洗都洗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