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九點,陽光從辦公室的超大落地窗透進來,灑在辦公桌、書櫃和沙發上,給電腦、水杯、桌上和櫃裏的小擺件都鍍上了一層金光。清潔阿姨早已打掃完衛生,專屬行政小劉也把咖啡衝好放到了我的桌上……如果不是今天約了龍在文見麵,我的心情應該很最好的—好在天氣不錯,如果是在陰沉沉的天氣裏見到那張臉,我這一整天可能真的會鬱悶死。
“沈姐,你約的客人到了。”小劉領著龍在文走到我辦公室門口,輕輕敲了一下我開著的門。這小姑娘大學畢業才一年多,工作認真,也很細心,其他幾個合夥人都覺得她不愛說話,又不會來事,不適合律師事務所的工作。但我卻很喜歡她,乖巧,也懂事,所以向所裏申請讓她做我的專屬行政。
“請進吧,”我對小劉笑了笑,接著交待她,“小劉麻煩把門帶上,不用倒茶了。”
龍在文走進我的辦公室,沒有坐下,而是經過會客區的沙發,徑直走到落地窗前,語氣很感慨地說:“聽說你成了合夥人,連辦公室也換成豪華版的了,瞧這大落地窗,一眼就能看到半個市區,我這小公務員確實是配不上你了!”
“說完了嗎?”聽著他這些話, 我覺得惡心得想吐,看來這個男人還是老樣子,不但見不得別人好,還習慣把自己的境遇歸結為運氣。於是我直接切入正題,“說完了就說正事吧!”。
“你同意讓兒子去給龍靜配型了?”見我沒有和他閑談的意思,他倒也就不再客套。
“是的,不過這之前還需要你簽一個協議。”我說著把昨天準備好的協議拿出來,遞給他。
龍在文有些吃驚,應該是不知道我會提出什麼樣的要求,所以有些遲疑要不要從我手裏接過協議。但他隻猶豫了十多秒,最終還是從我手裏接了過去。
“你們自願放棄要求我承擔撫養義務的權利,我也保證從此以後不打擾你和兒子的生活,從此以後雙方再沒有任何關係?!”龍在文一邊看一邊重複著協議的內容,看得出他對協議的內容很不滿意。看完以後,他把協議甩在我桌上,忿忿地對我說:“你好像沒有權利替兒子作決定吧?更沒有權利要他不認我!”
“不錯,我是沒有權利。不過目前,我是他的唯一法定監護人,在他成年之前,我當然有權利替他作決定。”我沒有伸手去拿協議,隻是依舊坐在我的辦公椅裏,喝著咖啡,淡定地說,“等他成年以後,如果他願意去和你相認,我不會阻止。不過,”我轉過頭看著他那張隨時都在極力掩飾內心真實想法的臉,毫無表情地說,“我也相信我的孩子,他長大以後會有明辨是非的能力,知道什麼人該認,什麼人不該認。”
“他也是我的孩子,你不能這樣吧?”龍在文淡淡笑了一下,“血緣關係是無法抹去的,你這麼做沒什麼意義。”
“我知道你打什麼算盤—反正你現在是單身,沒有婚姻的束縛,想怎麼玩就怎麼玩,想和誰交往就和誰交往,反正隻要不結婚,就沒人能說你什麼,反正女兒已經成年,兒子呢?反正我沈岩養得起,不用你操心,你隻需要玩到年老的時候來找孩子們給你養老送終就行了。”我邊說邊從椅子裏起身,走到窗前,麵向窗外,平靜地對他說,“從當年你離婚以後遲遲不表明態度,又跑去新疆支援一年,回來以後又繼續三天兩頭不見人影,遲遲不給我和兒子一個交待,不說結婚,也不提分手;再後來我從劉芳那裏知道你離婚不離家,又聽朋友說遇到你和不知名的某某某一起去度假山莊,我就知道你打的什麼主意了。所以,龍在文,我再次,也是最後一次正式告知你:”我轉過身,看著他,認真,且嚴肅地說,“從法律上來說,這孩子是我一個人的孩子,跟你沒有任何關係,如果你要撫養權,那就去法院起訴我,孩子從出生到現在,你沒有出過半分錢半分力,將來你老了,老無所依,要求他贍養你,你也可以去起訴,我相信,法院在判決的時候,也會考慮你是否對孩子盡到了一個父親該盡的義務的。並且,你有工作,有退休工資,將來老無所依了還可以去養老院,也用不著我的孩子來負擔你的養老費用吧!”
“小岩!幹嘛一定要把話說這麼絕呢?”龍在文見我態度強硬,開始試圖打感情牌,“好歹我們有共同的孩子,孩子沒有爸爸,以後怎麼和同學朋友相處呢?--再說,不是我不管你們,是你不讓我管呀!--你每次都說得那麼絕情,那麼難聽……”
“這個不用你操心了!”我打斷他的話,他的這些為自己推責任,找借口的話,我聽了不止一次,每次聽到都是真的惡心,“你如果會替他考慮這些,也不會到現在才說這些話了!”我把協議推到他麵前的桌上,冷冷地說,“簽字吧!”
“如果我不簽字呢?”他還在討價還價。
“那我就不送了!”我轉過身坐回椅子裏,打開電腦準備開始工作,“不管有什麼事,你都直接向法院起訴好了,不要來找我。”
龍在文站在桌旁,看著我已經開始工作,沒有再理會他的意思—就這樣站了幾分鍾後,他歎了一口氣,從我桌上的筆筒裏拿起一支筆,咬著牙說:“行!我簽字就是了!”說完他在協議上簽上了自己的名字和今天的日期,然後把協議遞給我,“那準備你什麼時候帶孩子去做配型呢?--龍靜的病已經耽誤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