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莫永強的案子開庭的日子。
上午八點四十分，我提前二十分鍾到了市中級人民法院第一刑事審判法庭。我走進法庭時，公訴人已經到了，正在準備材料，我看著他們麵前放了好幾大本卷宗，堆得高高的，心想今天這個庭，耗時應該不會短，不說一天，至少也是要大半天的。昨天，趙建磊案件的承辦檢察官王迪打電話和我約好了，今天下午四點到第二看守所去，和他一起簽署一個《認罪認罰具結書》，然後他們就要對趙建磊的案子提起公訴了。希望開完莫永強這個庭，我還來得及時間趕過去。
莫玲玲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旁聽席上，看到我走進法庭，連忙站起來跟我打招呼，我看她眼圈紅紅的，也跟著有點心酸。今天趁著開庭，她還能看莫永強一眼，以後不知道還有幾次見麵的機會。
我走到莫玲玲麵前，拍拍她的肩，讓她坐下，然後輕輕對她說：“一會見到你爸爸，不要太激動，要控製好情緒，如果在法庭上大聲哭泣，是會被勒令退出法庭的。”見莫玲玲點著頭，情緒也穩定了許多，我便接著對她說：“開完庭以後，如果審判長允許，你也可以跟你父親說幾句話。”
“嗯！”莫玲玲點點頭，懇切地對我說，“謝謝您，沈律師！”
我再次拍拍她的肩，然後就走到辯護席坐下，打開電腦裏的卷宗，並且準備開始記錄庭審記錄。
不一會兒，書記員走進法庭打開電腦，調好庭審直播設備，為馬上就要開始的庭審做準備。很快，審判長和四名審判員以及兩位人民陪審員陸續走進法庭在審判席上坐下—今天是七個人組成的合議庭，看來這個案子確實是影響重大，極受重視了。
辯護人和公訴人都已經就位，書記員宣讀完法庭紀律之後，審判長程佳洪通知法警將被告人莫永強帶上法庭。
兩名法警押著身戴手銬腳鐐的莫永強從被告人通道走進法庭，莫玲玲不由自主地站起來，朝前欠著身子看她的父親。莫永強精神比我之前去會見他的時候好了一些，但神情還是很漠然。但是，當他看到旁聽席上正在朝這邊張望他的女兒莫玲玲時，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眼眶也紅了。這時，旁聽席後站著的一名法警走到莫玲玲麵前，示意她坐下，同時兩名負責押解被告人的法警也已經讓莫永強坐在了被告人席的囚椅上。
一切準備就緒後，審判長宣布開庭。核對被告人身份信息，宣布公訴人、辯護人和審判人員身份，並確定被告人、辯護人對審判人員沒有意見，都不申請回避以後，庭審正式開始了。
首先是法庭調查。公訴人宣讀完起訴書以後，審判長詢問莫永強收到的起訴書和公訴人宣讀的起訴書是否一致，對起訴書指控的罪名和犯罪事實是否有意見，是否有補充和陳述。莫永強表示對指控的罪名和犯罪事實沒有意見，但他接下來的話卻不是認罪和悔罪，而是說他不後悔殺死蔡小蘭，案發當天他就是打算要蔡小蘭死的，所以他不後悔，因為那個女人該死，他唯一覺得對不住的，是那兩個孩子，他很後悔傷害了那兩個無辜的孩子。
公訴人在法庭詢問階段就案件的經過和主要事實向莫永強進行了提問，莫永強都詳細並且誠實地作了回答，所呈現的案件事實與卷宗上體現的事情經過基本上沒有區別。在辯護人提問環節，我並沒有就案發當天的情形進行提問，而是問了莫永強這幾個問題：一是他為什麼決定要殺害被害人；二是他與被害人共同生活期間，總共給了被害人多少錢；三是當他被法院判決償還二十萬貸款並且房子被法院查封後，蔡小蘭是否願意償還欠款—這些問題的答案其實在案件偵查卷宗裏都有，我之所以還要在法庭上問一遍，目和是為了提醒合議庭，我的當事人並不是十惡不赦的大奸大惡之人，他之所以會犯下如此嚴重的罪行，隻是因為被逼到了絕路，然後做出了錯誤的決定，以為可以用錯誤的方式解決問題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