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拉和安亞是一對龍鳳胎。
安亞是哥哥，吉拉是妹妹。他們倆罕見的長得幾乎一模一樣，但爸爸從沒把他們分錯過。
爸爸總能在兩人中精準地抱起安亞，塞給他一把糖，然後把呆頭呆腦的吉拉趕到一邊，或讓他去幹點活。
爸爸對安亞說：“別把糖再給吉拉了，一個女孩子……你好好讀書，我聰明的寶貝，別和傻子玩。”
吉拉的大腦發育有點慢，事實上，她確實是個傻子。
媽媽的存在感很小，但她每天需要打掃衛生、做飯以及忍受喝酒後家暴的父親。
安亞對媽媽最深的印象是，一身傷痕，嘴角流血的女人用青紫的手抓著他的胳膊流著淚懇求：“安亞啊，你是哥哥，照顧好妹妹，好嗎？”
安亞像個小男子漢一樣，挺直腰杆重重點頭，答：“我是哥哥，我會照顧好妹妹的。”
他食言了。
盡管他認真地教吉拉讀書寫字，保證吉拉能吃飽穿暖，吉拉還是隻能寫幾個字，說話也不清楚，爸爸依舊不喜歡她。
“吉拉啊，你不變聰明，爸爸怎麼喜歡你呢？吉拉啊，變聰明吧！”安亞很無奈地去上學了。
放學回到家，家裏靜悄悄的，爸爸走過來抱起他，道：“我聰明可愛的安亞回來了呀！”
安亞有點不安，問：“媽媽呢？吉拉呢？”
爸爸看著他，好一會兒道：“媽媽出遠門了，吉拉在做飯。”
安亞吃驚道：“吉拉會做飯？她個子那麼小，怎麼做飯呀？”
爸爸把他抱上樓，笑嘻嘻道：“她是女的嘛，當然會做飯。好了，我聰明可愛的安亞，去寫作業。”
安亞趁爸爸不注意，去找了吉拉，吉拉站在小板凳上，炒菜的姿勢十分熟練——像極了媽媽。
他小聲問：“吉拉吉拉，媽媽呢？”
吉拉僵硬地轉過來看著他，精致的小臉滿是恐慌，聲音細若遊絲：“哥哥，媽媽流了好多血。”
安亞繼續問：“那她在哪兒呢？”
吉拉說：“在爸爸房間裏麵。”
安亞潛入了爸爸的房間。
媽媽蜷在角落，渾身染血，像一個破布娃娃。
但她還活著，她見了安亞，掙紮著道：“安亞啊，你是哥哥，保護妹妹……”
安亞不敢上前，淚水模糊了他的視線，聲音顫抖：“好，我、我是哥哥，保護、妹妹……”
爸爸大概發現了吉拉告密，把吉拉痛打了一頓。
“吉拉，你真是個搗蛋鬼。”爸爸笑嘻嘻地道，像魔鬼。
吉拉掙紮，竟然真的跑出了爸爸的房間。她一路跌跌撞撞去找哥哥，就像之前無數次爸爸要打她時一樣。
但哥哥還沒回來。
“救命……救命……哥哥——救我……”小女孩穿著粉色的連衣裙，跌跌撞撞地一邊跑一邊小聲低喚，隱隱夾著抽泣。
走廊長得像鬼打牆一般，小女孩慌不擇路間進了一間房間。
這間房間的裝潢十分簡潔，甚至給人一種這沒人住的錯覺。
但這顯然有。
窗邊，女人背影消瘦，頭發雜亂，一身公主裙倒是格外引人注目。
小女孩弱弱地叫：“媽媽……救我……救救吉拉——”
女人沒有回頭，聲音細微地散在風裏：“去找哥哥，吉拉，好好活著……”女人自窗邊躍下，如同一隻輕盈的蝴蝶。
小女孩站在原地，久久未動。半晌，她陡然跪坐在地，眼神空洞而迷茫，嘴唇在動，卻沒有聲音：
“哥哥……哥哥……哥、哥……”
“噓，不要出聲。”黑暗中傳來小男孩鎮定而稚嫩的聲音。
是哥哥，哥哥回來了。
安亞看著吉拉，道：“吉拉，我們玩捉迷藏，好嗎？像以前一樣，你躲起來，等哥哥來找，不可以出聲哦，會被發現的。”
吉拉點頭，向黑暗中藏去。
安亞的體型和吉拉很相似，畢竟他們幾乎一模一樣——除了衣服。媽媽寄希望於爸爸因分不清他們而對他們都好，所以吉拉的頭發都是和安亞一樣的長度。
吉拉喜歡粉色，裙子都是粉色的。安亞把自己的房間裝飾成粉色的，獲得了吉拉好久的崇拜。
他是哥哥，要保護妹妹。
爸爸果然認錯了，他保護了妹妹。
粉色的房間中，那個小小的櫃子闔著，邊縫露出一小截粉色絲綢。很快，潺潺的紅色血液自夾縫中滲出。
————
“哥哥……哥哥保護了吉拉，吉拉也保護哥哥……哥哥別怕，爸爸再也傷害不了我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