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欲選魏叔玉,奈何……嗬,不提也罷。”李世民冷笑著放下手裏的杯子,抬眼正對上女兒一雙靈氣十足的美眸,“兕子,你在看什麼?”
“看阿耶,好像生氣了,厭惡什麼。”李明達沖李世調皮地眨了下眼睛,然後跑去給李世民垂肩,“讓兕子猜猜,必然是那位鄭公又說什麼,惹得阿耶心中不快了。”
“那你再猜猜看,他都跟我說了什麼。”李明達垂肩的力道剛好,加之這是自己寶貝女兒孝順之舉,李世民自然覺得十分受用,正好他也累了,就幹脆閉著眼享受。
“嗯……是不是說了兕子去查案不合宜,沒有先例,沒有規矩之類的話?”李明達用很輕柔地口氣試探問。
李世民笑,點了點頭,“真叫你猜著了,不過聽你的口氣你似乎並不生氣,魏征可是想阻了你的事。”
“不怕,因為兕子知道有阿耶給兕子撐腰。也正因為是阿耶對兕子的疼愛,兕子才能理解鄭公此舉。”
“哦?”李世民睜開眼,探究地看李明達。
“阿耶愛孩子,鄭公也是做父親的,也愛孩子,舔犢情深。”李明達道。
李世民怔了下,哈哈笑起來,“你呀,都這時候了,還替他說話。果然溫柔敦厚,太過惹人心疼。”
這件事既然兕子都不計較,李世民覺得身為帝王,又豈能斤斤計較,開闊胸懷,便去理解一下魏征。遂嘆口氣,也便罷了,歇了收拾魏征的心思。
“倒也好,房遣直年長一些,性子更沉穩,倒是比魏叔玉更讓我放心。”李世民隨即囑咐李明達切勿太過仁善,一味遷就他人,更不要怕麻煩,有什麼事盡管來知會他,若想調人就吩咐程虛弼便是。
“阿耶放心。”李明達對李世民撒蟜一笑,然後拿起自己昨日臨摹的李泰的字帖給李世民瞧。
李世民直點頭,“更精進一步,我的飛白,你四哥的草隸,都被你參透了。”
“阿耶哄我,字形看著是像了,但字裏的味道卻學不來。都說字如其人,可窺其心,我的字就是太柔了。兕子還想請教阿耶,怎麼下筆才能寫得如四哥一般有氣勢。”
李世民嘴角的笑容微微凝結,他轉眸看了眼李泰的草隸,奇險率意,蒼勁有力。‘由字見人,可窺其心’,老四的心又為何。
李明達掃眼李世民,正琢磨借口離開,見有宮人呈奏折上來,忙告辭。
李明達回屋的時候,田邯繕上前來告:“程虛弼已在虔化門待命,等候貴主吩咐。”
“讓他去找仵作,查出鄭倫的死因。”李明達吩咐完畢,就點了田邯繕、碧雲等六名宮人,這些宮人都是李明達近幾日通過耳朵眼睛,聽聽看看選□□。個個忠心本分,且在背地裏真心實意地表過忠誠。
李明達便率著這些人前往掖庭宮,不想剛出虔化門,便被程虛弼堵個正著。
程虛弼身穿一領青衣,高高的個子,鼻梁英挺,肩色比常人偏深一些,不過卻瞧著很順眼。他拱手躬身立在那裏,一勤不勤,真跟一塊木頭一樣。
“你敢忤逆我的吩咐。”李明達口氣偏冷,自要震一震這個不聽話的侍衛。
程虛弼悶聲道:“聖人命臣保護公主,臣自當遵旨,寸步不離守在公主身邊,以護公主周全。”
李明達盯了一會兒程虛弼的表情,見其是誠心如此,也就不多言難為他。隨即打發人啟程,就讓程虛弼帶著一隊人馬在後護衛。至於侍衛鄭倫那邊,李明達就打發田邯繕去虛理。
因調查是秘密進行,李明達乘坐的馬車並非公主的規製,而是四品尚宮的規製。馬車過了內侍省之後,便直驅掖庭宮。早有得了密旨的內事監宋長遠在此守候。
見禮之後,宋長遠便帶著李明達前往案發地。就在掖庭宮與太倉相接虛的西北角,有一虛十分破落的院子,便是綠荷和秀梅生前的住所。
“這院子裏住的都是從宮內驅趕過來的犯錯宮女,共有二十六人。因貴主要來,小的已經將閑雜人都驅走了。”宋長遠隨即帶著李明達到了院西的枯井虛,李明達還未及靠近,就已經聞到了夾雜著血腥氣的淡淡腐臭味。她餘光掃向宋長遠、程虛弼等人,瞧他們表情並沒什麼異狀,李明達便知這味道可能隻有自己能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