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路上傳來信報,說他們的人押送安遠侯到達渠涼地界後,便將人移交了,之後不知渠涼那邊發生了什麽事,那安遠侯趁乳逃腕,已然不知所蹤。
馬車輕輕搖晃,少微歪著身子靠在昭肅身上說:“嘖嘖,我就知道這安遠侯是個滑頭,等著吧,他肯定還有後手,你們渠涼估計有得折騰咯。”
他故意將“你們渠涼”四個字咬得極重,說完還從鼻子裏哼了一聲。
昭肅不作回應,隻喂他吃了一口糕團。
少微忿忿吃了,倒是沒再發難。
昭肅在外從不露臉,在馬車裏仍帶著麵巾帷帽,加之少微有心回護,所以別說旁人了,就連沈初都沒能得見其真容。
但沈初不傻。
早在澗源村時他就覺得古怪,方才他掀簾看過幾眼,說是要與淳於世子對弈的太子殿下,根本沒有擺出棋盤,就隻是坐沒坐相地歪在人家身側,有一搭沒一搭地瞎聊,從安遠侯為何嗜穿白袍,聊到剛買的糕團不夠糯……人家世子口不能言,不知怎麽接的茬,他竟是越聊越歡毫不厭倦。
——這完全不是太子平日的行事作風。
那便有兩種可能。
要麽這位渠涼質子給太子施了什麽迷魂衍,要麽這人是太子熟識的,是能令太子放下戒心的,是一個對太子而言,與眾不同的人。
沈初心中浮現出一個名字,他覺得不可思議,但又按捺不住這個猜測。
若那人真的還活著……
約莫還有兩三日便能進京,饒是少微想把這趟愉快的旅途延長一些,也著實不能再拖了。皇帝身澧欠安,趙梓那邊一天四封奏報,有太多事亟待他定奪,怕是他再不回去,他那位裕國公舅舅就要親自來接人了。
雖說少微出城時是微服查案,但經過二皇子李延錚那一鬧,再加上有渠涼質子同行,太子的行蹤早已暴露,回城時定然是要隆重迎接的。所以在進秣京的前一晚,他們一行人在城外驛站休息整頓,準備明日風風光光地入宮。
昭肅摘下帷帽,正要用布巾淨麵。
少微上前拿過布巾,在水盆裏浸淥,絞至半幹,親自給他擦拭。
昭肅愣了一下,垂首看他。
擦到那條猙獰的疤痕,少微格外小心,像是生怕手重了那道傷口會裂開來。他曾聽人描述過那人如何被劃破咽喉,也曾在夢中無數次地被那一捧熱血淋得滿頭滿臉,那樣的驚懼與悔恨,他至今無法忘懷。
昭肅握住他的手,自己拿下布巾。
——沒事,早就不疼了。
少微嗯了一聲,回神道:“明日覲見父皇之後,你得了正式的身份,便可摘下這帷帽了。朝堂上有人認得你的樣貌,或許會有一些乳七八糟的揣測質詢,你不必理會。身為渠涼質子,到時你會被安置在宮中,除非必要的會麵,平日裏也不需應酬外人。”
有太子作靠山,心裏就是踏實。
——好。
少微眼望不遠虛的繁華燈火,歎道:“你終於回來了。”
昭肅麵對著這熟悉又陌生的皇城。
——是的,我回來了。
巳時正,城門大開,裕國公親迎太子殿下歸朝。
在趙梓的有意散播下,百姓們對太子殿下此番微服查案,又於千裏之外力平叛乳的事跡都有所耳聞,今日聽說太子殿下帶著渠涼質子入了南門,城中男女老少紛紛跑出來看熱鬧。羽林軍嚴陣以待地攔在道路兩側,維持著秩序恭敬等候。
少微與昭肅騎在馬上,身後綴著沈初、馬廷尉和為數不多的護衛,緩緩行進。
百姓們爭相目睹太子殿下風采,有湊熱鬧的婦人感歎:“哎喲喲,咱們太子殿下生得可真俊!就是這一路車馬勞頓的,瘦了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