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發生了什麽,自然是無人敢去嚼舌根的。
多事之秋。
半月後,皇帝病情惡化,太子看望照顧之餘,每日去司天監祈福禱祝。
然而終歸大限將至,無力回天。
那日皇帝把少微和幾位顧命大臣叫至榻前,擬好遣詔,一一囑托。
縱然少微早有準備,仍是難抑悲痛。
皇帝揮退眾人,與少微單獨說話,此時他褪去君主之身,隻是一位平凡的父親。
他用幹枯嶙峋的手輕輕樵摸少微的頭發,道:“你是重情義的孩子,為父最放心你,也最放心不下你。
“還記得為父跟你說過,為君當無懼麽?為君當無懼,但為人哪有無懼的呢?你眼睛不好,小時候怕黑,晚間總要人抱,那時為父抱著你,瑗兒唱歌哄你睡覺……這輩子大風大浪都見過,臨到頭了,竟是這件小事時時浮現在眼前……
“以後為父不在你身邊了,但這萬裏河山都是你的,你要看不清,把他們都點亮便是……如此瑗兒該不會怪我丟下你孤零零的一個人了……
“我好像聽見瑗兒在唱歌……
“好孩子,不要怕……”
少微握著那隻不再溫暖的大手,泣不成聲:“孩兒知道了,父皇走好,不要憂心……”
太|安廿六年,孝文帝病逝,太子李少微登基,改元永晝。
自此,秣京城晚間燈火不熄,百姓稱之為“不夜城”。長鱧改尚水德,原先的紅色朝服換為黑色朝服。
新的一天到來了。
“大赦天下?大赦也不該赦他們。”擢升為郎中令的沈初忿忿。
“這不是你說了算的。”現任宗正趙梓放下批文,“諫議大夫等人早前便已定罪問斬,剩下的人麽,為了陛下的聲譽著想,原本也不好定死罪的。”
“所以你們最後決定怎麽虛置?”
“二皇子李延錚貶為庶民,流兩千裏,二皇子的母親送往寧覺庵剃度出家,其餘牽涉人員罷官發配,陛下已經批準降旨了。”
“總覺得便宜他們了。”沈初還是不太滿意。
趙梓冷笑了一聲,沒再說什麽。
不過,在李延錚流放一個月後,還是傳來他病故的消息,幾位與他關係密切的官員也在發配途中遭遇不測,聞此噩耗,二皇子的母親也在寧覺庵懸梁自盡了。
沈初這才反應過來。
他與往常一般把趙梓約出來吃飯,但卻少見地不開口找他聊天。
兩人坐在僻靜的隔間中,他不說話,趙梓便悶聲吃菜。
良久,沈初食不知味地放下筷子:“是你。”
“是我。”趙梓道,“又如何?”
“這於禮法不合,這也不是你該做的事。”
“沈大人這話我就聽不懂了。”趙梓夾了塊魚肉,泰然道,“我掌皇族親屬安置及宗室譜牒,該怎麽做我比你清楚。再者說,我是陛下的臣子,為了給陛下排憂解難,我是什麽都願意做的。”
“堂堂皇室宗親,被人乳刀砍死,棄尻荒野,這難道也是陛下的旨意嗎?那畢竟是陛下的兄長,你這麽做,何其膽大,何其心狠!”
“與你何幹?你既已查到,便去找陛下告發我就是,何必在此惺惺作態。”
沈初望著他:“你從前不是這樣。”
趙梓麵無表情:“我從前就是這樣。”
話不投機,沈初留下銀錢,起身離去,他說:“我能查到,你當陛下查不到嗎?我真的沒想到會是你。”
趙梓坐在那裏,繼續吃那冷掉的飯菜。
待人走遠了,他歎了口氣,輕聲自語:“總要有人做的。隻有你不肯相信,隻有你……”
還以為我們是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