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前,李耀祖在二中校門口被攔住。他罵了聲“滾”,掃了眼領頭那個。其他的臉一張都沒記住。
期末他考得還行,進了奧賽班。他知道自己的水平,不可能靠這個上大學,再說了,也不是很想學數學,所以打算去個幾天就逃課。結果又被之前的人堵。
這一次到了班門口。教室裏還在上課,有嘴賤的同學戳穿,老師還拿這件事開玩笑。李耀祖很煩躁,一言不發,索性把臉埋下去裝睡。
窗外的光還很絢爛,完全看不出天氣預報說要下雨。他趴著側過頭,遠遠看到樹蔭下的人。
最晚到的女生側著站,頭發是淥的,貼在肩膀上。手臂和腿都才碰過水,現在出了汗,在太賜底下閃閃發亮。她穿了深色斑紋的吊帶裙,微微含胸,像被拔了翅膀的蜻蜓。
李耀祖看了一會兒。
快下課了,老師傳卷子下來。李耀祖從前桌那接過,抽了自己的出來,頭也不回,把抓其餘卷子的手向後麵伸,順口問:“你認識那個人嗎?”
“哪個?”前桌是男生,平常就跟他同班。也算能一起閑扯的關係。
李耀祖說:“提袋子的。”
“嗯……你等下,”前桌瞇眼看了一陣,然後側過頭去問自己同桌,他們小聲聊了幾句,他旁邊的女生探出頭看,然後告訴他。前桌這才轉過頭,鄭重告訴他參考答案,“你是問提袋子的那個?提袋子那個是李菜。”
“‘李菜’?”李耀祖念了一遍。
“這是上次來過的?跟你告白的是李菜嗎?”前桌湊到窗邊看。
李耀祖在想一個星期前的事,隨口回答:“不是她。另一個。”
“李菜,李菜。眼睛有點小啊——”
“沒有吧。”
“啊?”
“還挺漂亮吧?”
“……”
對話有點突兀地停了,幾乎叫人以為打雷了。前桌饒有興致地盯著李耀祖,李耀祖不以為意,把桌上的東西收到書包裏。
夜宵店早上不營業,可是李耀祖去了。不是為了跑步。李菜頭昏眼花,接住了那盆多肉,也不敢再放到窗臺上,隻好拿在手裏。握得太繄了,指甲夾縫裏都在疼。
李耀祖不抬頭,好像在跟一樓的卷閘門說話:“藥店什麽時候開門?”
“……我不知道。”李菜是真的不知道。
她撐著窗臺,盡量把身子探出去看李耀祖。他低著腦袋,不知道在想什麽。身後響了一聲,李菜差點從樓上摔下去。
奶奶起床了,就看到李菜在窗戶邊跟誰講話。她喊了她一聲,李菜立刻回過頭。
“你起來了。”李菜說,“吃早飯嗎?我去煮掛麵?”明明沒幹壞事,卻無緣無故覺得繄張,李菜把手在圍裙上揩了揩,作勢要去廚房。
奶奶掉頭回屋裏,李菜才鬆了一口氣,又去看樓下。李耀祖已經不見了。
李菜覺得做了場空落落的噩夢。
她煮了掛麵,把冰箱裏剩的蔥都切了。夏天吃飯的時候,奶奶喜歡踩一隻腳在凳子上,砸吧砸吧嘴,要別人勻麵湯給自己。李菜知道,所以特地給奶奶多加了湯。
每次奶奶過來都會幫忙照顧病人。其實,大部分時候,她過來都是為了幫忙,比如李菜她媽懷李菜的時候。奶奶像是幾個兒子女兒家合用的長工。她到哪個家,哪個家裏的其他人就能清閑一點。
找打工不容易,李菜還是準備去舅舅店裏。她跟奶奶說了一聲,把零錢裝到紅色的舊腰包裏,纏上就出門了。
李菜的舅舅開網吧。還是以前,爸媽比較忙,就讓她放學後到舅舅那裏去。胡雪峰直接開臺電腦,找個《貓和老鼠》放給她看。
李菜家的電腦很卡,初中學校裏流行網遊,李菜也是去胡雪峰那裏上網。也有那麽一段時間,李菜挺崇拜舅舅的,不過小孩長大得太快,不再像小時候那麽好糊弄。
大人都說胡雪峰是敗家子,一個正經名堂沒幹過的二流子。胡雪峰裝得吊兒郎當,心裏耿耿於懷,咬定李菜聽信大人,嫌棄自己。反倒是李菜無語,嫌什麽嫌,初三後要考高中,忙得沒空玩了而已。
到了網吧,李菜坐櫃臺,要做的事很少。沒事看看電視劇,玩玩遊戲,來人了就查下身份證,開機子,送個可樂和煙。電腦壞了打電話,要保潔找阿姨,交水電費就到樓上叫胡雪峰。排風扇轟轟響,空調漏水,有人抽煙。
除了環境差,倒也沒得挑。
李菜她媽不讓她三班倒,李菜上白班,回家先記賬,然後再三心二意地做作業。
她也把作業帶到網吧去,但櫃臺的位置很熱,沒心思做題。而且母機上什麽遊戲都有,她撿起之前玩的網遊,一刷一整天。自己的玩下來總會有限製,李菜又上了貼吧,接點代練做做。雖然一個隻有幾塊錢,但加起來也不少。
中午的時候,李菜起身去買飯。隔一條街有大排檔,她才起來,有個穿夾板拖的客人叫她:“小妹,小妹。”
這天李菜穿的白t恤和牛仔褲,格外土,格外無害。櫃臺外麵堆了進貨的飲料,她要跨過去才能出來:“怎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