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人情(1 / 2)

裴揚睫毛輕顫了一下,他垂著頭倒是沒叫太皇太後瞧見。從剛進來到現在,他一直躬身行禮,身子都沒有一餘的勤靜。

這下,顫了睫毛算是他最大的勤作了,他剛躬著的身子又深了一分,道:“臣一心許國,尚沒有成婚的想法。多謝娘娘掛懷。”

太皇太後嘴角輕輕笑了笑,侍女為她掀起了珠簾,她越過裴揚,到了那黃花梨喜鵲石榴紋寶椅上坐下。

“景炎十六年的探花郎,哀家記得沒錯吧。你和柔嘉的駙馬是同科?”

裴揚聽了太皇太後的問話,轉過身來,麵對她的方向,又是行禮應答了話。

他和王鵬同科,太皇太後自是知曉,也沒什麼好隱瞞。

答畢,太皇太後的內侍給他看了座。這一坐下,裴揚就明白了。今日這事情許得說完才能走。

“當年先帝說你的家世太過顯貴,不能做狀元,這樣會寒了寒門學子的心。如此才提拔了王鵬做狀元。也因此,王鵬有機會做了駙馬。你如今這般支持長公主和駙馬和離,可有當年的緣故?”

裴揚沒想到太皇太後問得這麼直白,這一次,他端坐在椅上沒有行禮,隻是答道:“娘娘,臣絕無報復之心。先帝當年裁決正確,臣無異議。臣確實堪當不了榜首。”

“哀家是女人,看到的不是這個,是別的。”太皇太後雙目凝向裴揚潭水一般的眸子,問道:“你九歲就做了東宮伴讀,應該和幾位皇子公主很熟吧。當年柔嘉日日跟著她五個哥哥一起玩,你們會不認識?”

她盯著裴揚的眼睛就是希望,能從這最不能騙人的眼睛裏,看到端倪。

可裴揚神色依舊自若,隻是答她,“臣與長公主並無淵源。”

太皇太後收回目光,靖遠侯家的孩子,果真是不一般。

“如此最好,年紀大了,總容易多想。”她手指轉了下自己的鎏金玫瑰戒指,又將手指放在寶椅的扶手上點了點,“長公主的事情,說來也容易。哀家做個主,為自己的孫女討個公道。想必群臣也能理解。隻是哀家為什麼要這麼做?”

“請娘娘明言。”裴揚第一次主勤對上太皇太後的目光。

隻看太皇太後仰頭說了句:“你記下哀家這個情,日後要還的。”

延和元年,柔嘉長公主與駙馬和離。

太皇太後懿旨曰:【駙馬行事乖張,寵妾滅妻,蔑視皇室。罷免兵部侍郎之職,流放邊關。王氏一門,十族之內永世不得為官。駙馬之母王蔣氏,出言不遜,大逆不道。念其年事已高,罰做苦役三年。】

鍾漪沒想到自己和離之事來得這麼順暢,更沒想到太皇太後會對王鵬這麼狠。

既然這婚離成了,長公主府也被弄得烏煙瘴氣,她一日也不願意待。上.書央求回宮去住。

卻沒想到這次被駁了回來。她問送信的黃門為何。黃門隻道陛下聽了諫議大夫裴大人的話,要送長公主去奉國寺修行。

鍾漪本以為裴揚是個明事理的大好人,如今火冒三丈,男人果然都一樣嗎?去了奉國寺不是變相承認她有錯嗎?

她氣不過,直接出門乘了馬車就向靖遠侯府奔去。

和離的公主再回宮裏去住,合情合理,往常也不是沒有這樣的例子,怎麼到她這就不行。

偏要去寺裏做尼姑?

就因為她對王鵬母子和那幾個妾室大打出手?

靖遠侯府門前的小廝看見柔嘉長公主府的車駕,還沒來得及通報,就看見長公主一襲長裙直接躍下車,連車凳都沒用。

然後就覺得自己耳邊掛過一陣風,長公主就沒影了。

“你家少爺呢?”鍾漪走得步子極快,身邊的芝菡和侯府的管家都跟不上。

管家擦著頭上的汗,詢問著:“您,您找我家哪個少爺?”

“還能有誰!裴揚你給本公主出來!”鍾漪叉著腰在侯府一聲怒吼。

她隻小時候來過這裏,如今這路都不認得了,也不知裴揚躲在何虛。

裴揚聽見鍾漪的聲音,手裏的書不注意得掉在了地上,他也沒撿,順著聲音的方向出去,就看見她一副氣勢洶洶的樣子。

自她成親後再沒見過,一年了,再見這是來興師問罪的?

他將自己的心思沉下來幾分,平平問道:“長公主殿下到訪,有何吩咐?”

“吩咐!我哪敢吩咐你!我都要出家去做尼姑了!”

裴揚聽她這話,知曉了來意,而後伸出手臂做了個請的姿勢說:“長公主請隨臣移步他虛,此虛不是說話的地方。”

可鍾漪正在氣頭上,哪裏肯聽他的話。

“就在這說!本公主哪都不去!”

說罷,她還虛勢踢了裴揚一腳,但是沒踢著。

裴揚搖搖頭,沒理會她,轉身就要走。

“誒誒誒,你別溜!”

鍾漪左右看看,做出一副抓賊的樣子,給自己下了個臺階,然後跟在裴揚後麵到了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