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跟隨枯葉變化的蝴蝶走出幾步,被南華引入歧途的思維重新回歸正軌,王琅轉身折返,在斜倚綠柳閑坐的南華對麵斂衽端坐,肅容凝視:“師兄沒有其它話交代師妹嗎?”
南華起初並不看她,而是悠悠然透過柳絲觀雲,一直等到夕陽銜山,晚霞漫天,他才慢吞吞轉過頭,向王琅伸出一隻手:“拿來。”
王琅愣了愣:“拿什麼?”
怔忪之間,積蓄已久的氣勢已在不知不覺中消散幾分。
“鬆子。”
再次把鑽進自己懷裏的木芝精撥開,南華一臉理所當然:“你不是還沒辟穀麼。”
這的確是她從發現木芝精的那座山裏收集了一些果物的原因,問題是……
“這季節不產鬆子,師兄若是想要,隻有去山中獵戶家碰碰運氣,興許能收來一些去年積存的幹貨。”
說完,王琅從懷裏摸出兩塊用方巾包裹好的何首烏,遞了過去:“我身邊隻帶了兩塊百年何首烏,師兄將就著用罷。”
自古深山大澤,多生龍蛇,能生長出木芝精的寶地,自然少不了草木靈物。王琅還沒有達到能辟穀的階段,於是按照木芝精的指引掘了兩塊靈氣濃鬱的百年何首烏收在身邊,以備不測。
南華對著何首烏看了一會兒,明澈如琉璃的黑眸望向她,眉梢輕挑:
“你居然知道鬆果成熟的季節呢。”
王琅“哦”了一聲,回道:“我在山裏住過。”
隨後反應過來,嚴肅地看著他:“不要轉移話題。”
南華並不接她的話,眼波澹然如秋水:“‘又不是不學無術的膏粱子弟\'——本以為故意挑釁之後會得到這樣的回答。你的養氣功夫出人意料的不錯。”
我看你不是挑釁是本性……
王琅有些鬱結地揉了揉太陽穴,為這種不在她掌握之中的節奏微感苦惱:“那樣回答也沒錯吧。”停了停,又道:“猝然臨之而不驚,無故加之而不怒。同樣是試探人,你的方法倒是溫和許多。”
《史記》裏張良圯上進履,得黃石老人授書的故事不唯今人不信,古人中質疑附會不實者亦多,現在看來倒是別有一番意味。不過,相比張良遇到的那位黃石公,南華試探人的法子未免太溫和平淡了些。
南華用袖子扇了扇風,從晚霞映照的柳絲下起身:“那種方法對你無效,我也不需要你去做什麼大事。”
一陣雲霧彌漫上來,挾兩人換了地方,來到一處滿綴光華的燈籠樹下。
王琅抬頭去望,隻見一株參天如華蓋的大樹亭亭佇立,樹上結滿吊鍾形狀的月色花朵,少則七八朵,多則十來朵簇作一團,在漸漸昏暗的天色裏發出顏色柔和的明亮光芒,花梗自然向下垂著,遠遠望去就像樹枝上掛滿盞盞燈籠,美不勝收。
“喜歡麼?”
如流月華的燈籠樹下,南華的容光也仿佛籠罩了一層朦朧清輝,顯出一種泠然希音的超世之美。
王琅不由自主點了點頭,連動作幅度都下意識放輕許多。
“我心亦然。”南華一手撫上燈籠樹粗糙的樹皮,神色清遠,“朝開暮合,冬枯春榮,方中方睨,方生方死,大道就在這樣的循環往複中獨立不改,周行不殆。薑師弟的理念我雖不完全讚同,這份珍愛的心情卻是一般無二的。”
王琅倏然回頭,目光銳利如刀劍。
“不必擺出這麼可怕的表情吧。若非薑師弟與老君有約,我又豈會跋山涉水不遠萬裏往北邙山接你。哦,之前忘了告訴你,路上經過群玉嶺,我看有叢梅花開得不錯,不覺在梅樹下消磨了些時光,晚至一日,相信你不會介意。”
麵無愧色地坦承了遲到原因,南華自袖子裏摸出一枝香氣清幽的梅花,放到她手裏,兩手合握住她的手,讓她執住花枝:“我用靈泉浸過枝條,擇地種下的話,過幾年就能聞到梅香了。”
仙人趕路還需要跋山涉水,就算我智商不高也不能這麼敷衍我。
王琅額角跳了跳,恨不得把梅花摔在他臉上。好半天才克製住自己,麵無表情地問:“什麼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