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思韻原本想著幹脆去醫院,卻又及時地想到,現在都已經快七點,學校距離醫院也不太近。

這會兒過去恐怕到達時已經九點多,醫院也過了探視時間。

她隻好改道直接回家,卻沒想到叔叔正在家裏換水龍頭。

嚴均成放下手中的工具,又洗了個手,這才從洗手間出來,平和地問她:“怎麼這麼早回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鄭思韻連忙擺手,“沒有沒有,就是學校那邊電路整修,老師就讓我們先回家了。”

“好。”嚴均成又問,“想吃什麼?”

這已經是一種習慣。

他幾乎就在這裏住下來了。鄭晚每次都算好時間,會在思韻回來前就提前弄好夜宵。

鄭思韻剛想說不用,又聽到他問:“你媽前幾天包了餃子,給你煎點餃子?”

於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她點頭,“好!”

嚴均成又鉆進了廚房。

鄭思韻隻好老老實實地坐在沙發上,偶爾探頭往那邊看一眼,卻隻能看到他頎長的身影。廚房裏傳來抽油煙機的聲音,沒一會兒,煎餃的香味從裏而外傳來。

現在想起來在大學課堂上見到的成源嚴總的照片,還是會有幾秒鍾的恍惚。

這位商界傳奇,不再是冰冷的數據創造者,他變成了生活中具象存在的人,會幫媽媽提手提包,會因為媽媽的抱怨換水龍頭,還會偷偷地給媽媽換新的晾衣繩。

她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時,嚴均成已經端了一盤餃子出來,放在她手邊,又低聲提醒:“先洗手再吃。”

“好!”

在還沒有重逢時,嚴均成每次心煩意乳暴躁難安時,他都有別的發泄途徑,比如喝酒、約何清源打高爾夫或者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可現在他隻想回到這個小小的屋子。

她似乎不知道,從分手到他下定決心去南城找她的那一年多裏,他已經徹底地向她投降。

鄭思韻一邊吃著餃子,一邊注視著似乎漫無目的地忙碌的嚴均成。

氣氛到了,熱騰騰的餃子也在為她鼓勁,她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等她回過神來時,她已經問出了口:“叔叔,您跟我媽媽吵架了嗎?”

她立刻就後悔了。

可是這句話也收不回來,她頗懊惱地垂下頭。怎麼回事,直接問媽媽都比問叔叔要好?她怎麼一下就不當心地問了呢?

可能是這盤餃子太香了。

嚴均成靜默了幾秒,緩聲道:“沒有。”

可能是辦公室裏的城堡積木太漂亮了,鄭思韻突然又回憶起了那夾雜半數銀餘的頭發,回憶起了雨中的那一把結實的傘。久違的難過又漫上心頭,為自己已經難過了千遍百遍,早已經免疫,可這一刻,她為媽媽難過,為爸爸難過,也為叔叔難過。

她無意去探究他們三人過去的往事,更不想驚勤。

貪嗔癡、愛別離、求不得。

她都隻是淺嚐,就已經難過得不行,浸泡在其中的人又該如何呢?

在這個晚上,她作為這個世界上唯一見證過他自苦多年的旁觀者,終於出聲問道:“是跟我爸爸有關嗎?”

嚴均成微怔。

他其實不知道該怎麼給人當繼父,也不知道在思韻心中,他是否是一個合格的繼父。

看著坐在沙發上垂著頭不說話的孩子,他沉思片刻,拖過椅子,在她對麵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