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她現在對他有感情,即便沒有,作為一個男人,連愛人所珍惜的都庇護不了,他又何以談愛她。

鄭思韻立刻低頭,不想讓叔叔看到自己紅了的眼眶,她的確不愛哭了,可能人一生的眼淚都有限,在蹣跚學步時、在第一次上學時,都已經哭了那麼多次,現在長大了,就要做一個堅強的人。

嚴均成看了眼腕表,起身,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你媽這兩天都坐地鐵回來,我去地鐵站接她。”

他們繼父繼女,還是頭一回聊這樣深的話題。

不習慣的何止是嚴均成,鄭思韻也不太習慣,可她不後悔自己的一時沖勤。她也跟著起身,看著繼父筆挺的身姿,不由得開口說道:“叔叔,您……我覺得您跟我媽媽會白頭到老的。”

她鼓起勇氣又說:“在您還沒有出現之前,我一直以為,媽媽隻需要我。叔叔,我能問您一個問題嗎?”

“你問。”

“如果,如果您跟我媽媽沒有再重逢,您會跟另一個人結婚嗎?”

“不會。”

嚴均成平靜地、沒有遲疑地回答這個問題。

鄭思韻笑了笑,“如果我媽媽沒有跟您重逢,她也不會再跟其他人結婚,叔叔,您好像也不知道,對我媽媽來說,您也比您想象的更重要。”

她其實更想說的是,重生以後很長一段時間,她的心都變得很冷漠。

她不相信愛情,也不相信別人,隻相信自己跟媽媽,就像一頭什麼也看不到的牛犢,隻想著終點,周圍有什麼景色她通通不想去看,這樣的心理狀態很危險,現在她回想起來都有些後怕。那些過往的仇恨蒙蔽了她的眼睛、她的心。

對她而言,愛情的最初啟蒙是她的父母。

而在她已經對愛情嗤之以鼻的時候,叔叔跟媽媽的感情成為了一盞明燈。也許重生的那一刻並不是腕胎換骨的開始,是……當她重新心平氣和地跟上輩子的自己和解。嚴均成在幾乎有些漫長的沉默之後,又對她溫和地頷首,拿起放置在門口的一把長柄傘出門。

或許這個夜晚,會成為繼父跟繼女關係的一個轉折點。

嚴均成也不用再去摸索其他父女是怎樣相虛的。

他跟這個孩子都愛著同一個人,他們三個人也可以成為牢不可分的一家人。

-

晚上八點左右,鄭晚從醫院出來,乘坐地鐵回家。

地鐵車廂也可以看到人生百態,有滿臉疲倦麻木的上班族,思緒放空地坐著,有孕婦將手放在隆起的腹部上,唇角揚起,有年輕的情侶竊竊私語,有幾個學生正在討論班上的事。

她想到了嚴均成。

其實在他沒有出現之前,她的生活便是這樣,平靜地重復著每一天,而現在,除了思韻跟父母以外,她也多了一個牽掛,這個牽掛會讓她一瞬間有這樣的想法:如果他現在就在她身旁就好了。

心裏這樣想著,她從手袋裏拿出手機,給他發了一張照片過去。

這是她從醫院出來時拍的。

照片裏,一對年邁的夫婦正拿著手機在拍花壇裏的花。

而她將這一幕記錄了下來。

有他真好。在他沒有出現之前,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注意過這樣細微而渺小的美好了。

她必須得承認,這一刻她是真的很想他。不管是堵車還是等車時,從不焦躁的她,今天竟然也希望地鐵快一點把她送回家。

從車廂走出來,跟著同樣在這一站下的人往地鐵出口走去,迎麵而來幾個年輕的女孩子,朝氣蓬勃,笑聲張揚而恣意,還沒跟她們擦肩而過,便聽到她們興致勃勃地討論——

“剛才那個大叔好帥!而且好高,感覺比陳子睿還要高!”

“你們猜他多少歲?”

“我覺得應該得有三十吧?三十歲以下的根本就沒有大叔的氣質跟氣場。”

“我覺得三十五左右?說起來數學老師好像也這個歲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