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政和二年,河北東路,恩州清河縣,城外西北方向五十裏外有一村,有六七百戶人家,因此間百姓大多姓陳,所以喚作陳家村。村中有一長者,蕭太公,德高望重,家資巨富。蕭太公乃是南朝梁國太祖蕭衍之後,當年梁國被陳所代,其祖避難來到北方,到了此間,隱姓埋名,娶妻生子,置辦家業,傳到蕭太公這一代已是有十代了,攢下了潑天家私,整個河北無人不知蕭家之富。蕭太公膝下有四子,長子大朗蕭鼎,字遠山,二十有六,八尺身材,相貌堂堂,十分的英雄。自小習練武藝,打熬氣力,十八般武藝無所不通,件件皆有奧妙,尤其善使一杆點鋼槍,有鬼神莫測之玄機,萬夫不當之勇。這蕭鼎不但武藝高強,更是愛好結交英雄好漢,濟難救貧,急人所急,救人所救,義氣深重。凡是被其救濟過的人士,無論男女老少,皆傳頌其恩義,因此蕭大朗的美名傳遍河北山東,人皆稱其為“河北呼保義,清河蕭大朗”。蕭太公二子蕭炎,二十有四,也是自小習武,善使一口三尖兩刃刀,武藝高強,十分了得。因其武藝高強,使得又是三尖兩刃刀,排行又是第二,人皆稱其“灌口小二郎”。三子蕭易,二十有二,善使雙鐧,也是英雄了得,武藝高強。一雙鐧使起來,水潑不進,因其善使雙鐧,又姓蕭,人皆稱“小秦瓊”。四子蕭摩軻,隻有十八歲,雖然年少,但身高九尺,天生神力,力大無窮,在四兄弟中無人能及。不但力大,更是武藝高強,掌中一雙錘,舞起來鬼神皆驚,四兄弟中無人可以抵擋,打遍河北無敵手。左手錘重三十斤,右手錘重四十五斤,有唐初李元霸之風采,人皆稱其“小元霸”,性情耿直。四兄弟皆是義氣深重的英雄好漢,河北山東無人不欽佩。蕭太公早在兩年前就已去世,如今蕭家莊上乃是大朗蕭遠山做主,執掌家業。四兄弟中唯有四郎摩軻年少,尚未娶妻,其餘三兄弟皆已娶妻生子。這一日,莊中演武場內,正有人在激烈爭鬥,兩匹馬,兩條槍,槍來槍往,鬥了有五十合,不分勝負。場外圍著一些健壯莊客,高聲吆喝著。這時場內爭鬥已經到了分勝負的時刻了。隻見其中一大漢賣個破綻,讓過對方的槍,撥轉馬頭,往回跑,另一漢子見了催馬追上,先前那大漢見對方追了過來,瞧得親切,猛地一個回馬槍,閃電般刺向追來的那人。那漢見了,躲閃不及,高聲喝道:“哥哥留手,俺又輸了。”使出回馬槍的那漢聽了,急忙收槍,勒住馬,哈哈笑道:“周青兄弟,可服氣了?”那被叫做周青的漢子聽了,悶聲道:“有什麼服氣不服氣的,每次都敗在哥哥這回馬槍上,俺是躲不過哥哥這回馬槍。你也別逞強,在四郎麵前,哥哥連使回馬槍的機會怕是也沒有了。”使回馬槍的漢子聽了,也不著惱,笑了笑道:“休得胡言,我們兄弟這些把式怎麼能跟四郎比。”見二人分了勝負,那些吆喝的莊客們也不再出聲了。比鬥的二人下了馬,自有旁邊莊客過來把馬牽走。二人走向演武場上朝向南的主台走去,主台上正坐著幾人,正中央坐著一人,好相貌:天庭飽滿,地閣方圓,額頭隆起,相貌堂堂,威風凜凜,正是蕭家大朗,河北呼保義,蕭鼎蕭遠山。在其旁邊又坐著兩人,一年長者,年約五旬,身穿灰色儒袍,頭戴方巾,一派端方;另有一年輕後生,約有二十幾許,也是儒生打扮,一身白衣,手搖羽扇,麵白無須,**倜儻。三人兩邊坐著三條大漢,又有數個空著的座椅。三條大漢,真真好漢:人人如龍,個個英雄。比鬥的二人這時走上主台,對著肖鼎三人及旁邊坐著的三人叉手行禮道:“見過哥哥,見過二位先生,見過眾兄弟。”蕭鼎一擺手,對二人說道:“兩位兄弟不必多禮。”二人聽了,走向旁邊空著的座位,坐下。這時年輕的儒生搖動羽扇,輕輕笑道:“方才謝維兄弟詐敗,周青兄弟追敵而敗,然也有可取之處,正是衝鋒陷陣的猛將。”話音剛落,年長者卻說道:“窮寇勿追。”便不再說話了。蕭鼎聽了,哈哈笑道:“繼勳和先生說的都有道理,隻要人盡其才即可。”二人聽了俱都含笑不語。這二人乃是蕭鼎的至交至親,年長者非是本村人,數年前,此人落魄至此,被蕭太公收留,後來蕭太公與其一番交談,發現其有大才,便留其在莊上,以為心腹,凡大事小事無不與其商議,協助太公把蕭家料理的井井有條,好生興旺。此人姓姚,名好古,四十有五,中過舉人,學識淵博。被蕭鼎喚作繼勳的年輕儒生乃是陳家村人,卻不信蕭,姓馮,名道,字繼勳,祖上逃難來到蕭家村,已有四代。其乃獨子,家裏隻有老母,家貧,然好讀書,腹有良謀,有良平之才,雖是儒生,卻性豪爽,蕭鼎與其乃是至交。身後立著的三人包括比鬥的謝維、周青五人祖上乃是當年跟隨蕭鼎祖上避難來此的忠臣義士,後來自願入了蕭家,成了家將,其子孫也一直遵從祖訓,直到現在。這五人分別是謝維,李玉,元化,莊燦,周青,五人個個都有一身好武藝,個個都是忠義無雙的好漢子,蕭家四兄弟和五人雖是主仆,實為兄弟,平日間也是以兄弟相稱。蕭鼎正與姚好古和馮繼勳說些當今大宋時政,說到朝廷的擴田與花石綱時深惡痛絕;說到那些陷害忠良的奸臣、欺壓百姓的貪官汙吏時,聽得身後的五位好漢咬碎鋼牙,一個個恨不得食其肉,喝其血。五人正怒發衝冠時,這時從外麵匆匆走進一條昂藏大漢,身高八尺餘,二十幾許,麵黃,甚是魁偉雄壯。這漢子走得甚是急躁,邊走邊喊:“哥哥,哥哥。”眾人早看見了這雄壯大漢,認出來人正是清河縣武家村的武鬆武二郎。這武二郎自小父母雙亡,靠其兄長撫養長大。說來奇怪,這武二郎其兄長身高五尺,真的是三寸丁,枯樹皮一樣的人,膽小懦弱。而弟弟武二卻是雄壯奇偉,不但身長,更是一身的神力,自小得異人傳授,學的一身的好本領,武藝高強,義氣深重,與蕭鼎相交,以兄事蕭鼎。蕭鼎見武二郎匆匆趕來,站起身來,走下主台,迎向武鬆,說道:“二郎何事驚慌?”武鬆快步來到蕭鼎身前,行了一禮,道:“武鬆拜見哥哥,哥哥,武鬆今日打死了人。”眾人聽見武鬆說自己打死了人,皆吃了一驚。蕭鼎也是驚訝,連忙問道:“卻是何故,兄弟且細細道來。”原來武鬆兄長生的矮小,膽小怯懦,經常遭受村裏潑皮無賴的嘲笑欺負,武大知道自己兄弟的性子,是以大多受了欺負也不敢向兄弟說起,怕自家兄弟為了自己而惹出禍端來。眾潑皮無賴見武大這個樣子更是得意了。不想今日眾潑皮中有一個叫牛二的見了武大,不由得一番嘲諷取笑,不巧的是正被武鬆看見了,武鬆不岔,上前教訓牛二。牛二也是練過拳腳的,不服,上前與武鬆廝打,量牛二怎敵得過武鬆?結果被武鬆三拳兩腳打倒在地,暈死過去。武大見了,以為兄弟打死了人。武鬆也是知道自己拳頭的分量的,再看這牛二瘦骨嶙峋,也是以為牛二禁不住自己拳腳,被自己打死了,見兄長慌亂著急,對武大說道:“哥哥休慌,人是我打死的,不幹哥哥的事,若吃官司,自有我抵命就是。”武大見兄第這般說,捶胸頓足道:“兄弟阿,你自小是我把你養大的,你若吃官司,抵了人命,哥哥我怎忍心阿!二郎,你不是和蕭大官人相交甚厚嗎,你不妨到蕭大官人那處,大官人見識非我等小人所知,你去求求大官人,看看大官人是如何說的。”武鬆聽了武大的話,甚是有理,便連忙跑到蕭鼎莊上,尋找蕭鼎。眾人聽了武鬆的話後,才明白事情緣由,周青大聲道:“二郎不就打死了一潑皮嗎,值得什麼?二郎好拳腳,三拳兩腳便結果了那廝,哈哈。”其餘四人也是讚歎武鬆好本領好拳腳,渾不把打死牛二放在心上。蕭鼎也是笑了笑道:“一潑皮罷了,這廝死就死了,值得兄弟抵命?曼說一條性命,便是十條這樣的性命,也抵不過我兄弟的一條。二郎切請放寬心,就在哥哥莊上住下,一切有哥哥我,放心便是。”謝維等人紛紛說道:“二郎放心就是,值得什麼?一切有哥哥呢!”武鬆聽了,也是懸著的一顆心才徹底放下,有哥哥的這一番話,武鬆相信自己是不用在吃官司了。這時馮繼勳接過話頭道:“雖說如此,但是還是要派人到知縣相公那裏疏通一下。”姚好古也是點頭讚同。蕭鼎於是喚過一莊客:“去尋二莊主回來,把二郎的事告訴他,讓他去知縣相公處一下。”這莊客得了蕭鼎的吩咐,轉身離去不提。蕭鼎又吩咐一莊客:“叫人收拾一間屋子給二郎住下。”處理了這兩件事,蕭鼎對武鬆笑道:“值得什,二郎以後就在這裏好好住下就是了。”武鬆道:“多謝哥哥了,那武鬆就叨擾了。”蕭鼎牽著武鬆的手道:“自家兄弟說這些做什,走,吃酒去,為二郎接風壓驚。”眾人哄然叫好,這一頓酒吃的好不暢快。且說武鬆到了蕭鼎莊上,每日就是和眾人較量拳腳槍棒,吃酒狩獵,好不快活。不知不覺間過去十數日,後來才知道原來當日牛二並沒有死,隻是暈死過去,武鬆自然不用在躲在蕭鼎莊上避禍了,且擔心武大,自己不在家裏,豈不是更是受人欺負?於是辭別蕭鼎回家,蕭鼎親自送武鬆回到家裏,臨別又贈送武鬆五十兩銀子。自此武鬆和武大安心在家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