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
生了鏽的大門被人驀然推開，為首的幾個婢子嫌棄的用帕子虛扇幾下，幾番重疊的腳步聲傳來，數道人影模糊的映入她的視線中。
“嗬，命倒是大。”
薑憐看不清人影，但這聲音，卻叫她的意識忽的清醒，喉間發出咿咿呀呀的吼聲。
薑暖目光一一掃過她全身潰爛的皮膚，笑道：“爹娘在你體內下的慢性毒藥性不錯，也不枉我忍你一個野種多年。”
薑憐一滯，渾身的血液都似乎凝固了一般。
薑暖瞧著她的反應，笑聲更加尖銳：“你不會還真把自己當做薑府的人了？一個從亂葬崗抱過來的棄嬰，讓你在我薑府享了這麼久的榮華富貴，試個錯不委屈你吧。”
是了，一切都解釋的清楚了。
為什麼薑憐從小就被教習李瑾的所有喜好，為什麼爹娘對她的態度如此生疏。
薑憐頭腦發麻，嘴唇翕動，薑暖湊得近了，這才模糊的辨認出她口中說的，正是“陛下”二字。
婢女舉著一巴掌大小的玉瓶，一手隔著帕子捏著薑憐的下巴，逼她張開嘴，一手將玉瓶傾斜，裏頭的毒蟲悉數進了薑憐口中。
熟悉的感覺自心底升騰，薑憐掙紮的厲害。
“傳陛下口諭，罪婦薑氏，不守婦道，不遵四德，以怪力亂神之術禍亂後宮，賜——百毒密吻，死後不入皇陵、不入祖墳。”
薑憐的動作僵在原地，百毒密吻，是出自她手，隻將秘方交於李瑾的毒藥。
她目眥欲裂的朝薑暖看去，鑽入腹中的毒蟲侵蝕著薑憐的內髒，一口黑血啐出，淒厲的叫喊自廢殿傳出，疼痛每加重一分，她便更恨李瑾與薑暖一分。
“若非你的醫術，陛下豈能留你至今？”
“好好嚐嚐親手製成的毒藥的滋味吧。”
薑暖還說了些什麼，可是薑憐已然完全聽不進去了。
想起這些年她為李瑾皇位鞍前馬後的模樣，便覺得自己好像笑話一樁。
渾渾噩噩間廢殿又恢複了寂靜，薑憐的意識仿佛在刀山火海間遊離，窸窸窣窣的響動從外室傳來。
不斷的有人喊著刺客，聲音離得極近，好似是為她而來。
是誰？
薑憐調動全身的氣力側了些腦袋，她目光透過破舊的窗戶，依稀可見劍光與夜行衣交疊，身影很是熟悉，可她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那人的名字。
毒蟲吞噬著薑憐的生命，她的動作，更是迫使著毒素加劇發作。
忽的，殿外傳來幾人的慘叫聲，顫顫巍巍浴血而來的男人扯開內室屏風，跌跌撞撞撲倒在薑憐榻前。
薑憐看清楚了，這是薑韓氏身邊陪嫁丫鬟所生的兒子，一直以來存在感都微乎其微的紀杞年。
二人生平素未有任何交集，僅僅是逢年過節，薑憐按部就班為薑家上下準備的吃食，也有送至他院落中去。
薑憐睫毛翕動，驚愕的瞧著紀杞年的手掌，毫不嫌棄的、輕輕貼在她額前的腐肉上。
“小姐，是薑家與李瑾把你害成了這樣，我掀了秦國也會為你報仇。”
薑憐被折磨這麼些年，早已一心向死，紀杞年此番言論卻將她埋藏已久的恨意點燃，眼看著她的意識消退，可心底越發不甘與後悔。
若是能夠重新來過，若她這一生能夠認清好歹。
她定然不會活的如此窩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