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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逸然說要送我回去,我拒絕了。
他點了點頭,跟我說小心點,就走了。
看著他離開的背影,我居然有些慶幸。
我不想讓他看見那些人。
陸逸然人很好,今天一整天下來,他都很照顧我。
幫我搬桌子,給我買冰水,帶我一起吃飯,幫我辦銀行卡。
我不希望這麼好的一個人,會見到那三個肮髒汙穢的人。
但轉念一想,和他們生活在一起,那我豈不也是肮髒汙穢之人?
真是,五十步,笑百步。
回過神來時,陸逸然已經走遠了。
我轉過身,朝著與陸逸然截然相反的方向走去。
那個房子不遠。
準確來說,那個住處不遠。
就在學校附近不到一公裏的一片馬上要拆遷的老房區裏。
到了小區門口,我又卸下書包,確保銀行卡和飯卡放好了,才再次背起,深呼吸一口氣,將美好的聲音隨著氣流全都吸進了身體裏後,我才進入小區。
小區門口有間小房間,以前應該是保安亭。
但已經荒廢很久了,久到窗戶上的玻璃都攢到我看不清裏麵了。
那個地方樓層不高,三樓。
走了一會兒,就到了。
門鎖因為年頭太長,已經生了鏽,鑰匙轉了半天才給擰開。
伴著“吱吱呀呀”的聲音,我打開了門。
不過究竟是房門還是地獄之門,我也不知道。
進門一看,三個人還沒回來。
我麻利地走到陽台,放下了書包,就進了廚房開始淘米煮飯。
然後收衣服,洗菜,炒菜。
我像個陀螺一樣,連軸轉著根本一刻也沒停下來過。
正切著菜時,我聽見了開門聲。
“他\\u0027媽的,怎麼還沒做好飯!你個畜生,好好的上什麼學,真他\\u0027娘的浪費時間。”
髒話髒字撲麵而來。
啊,這才是我該生活的地方。
肮髒,汙穢,惡心的地獄。
今天一整天,那都隻是夢罷了,一個過於美好,過於深刻的夢罷了。
“死丫頭,還不快一點!餓死了你能賠是不是!”
人餓一天是餓不死的。
這是今天生物老師說的。
但我沒有說出口。
說出來有什麼用,說了,再讓他們罵我?
放下了菜刀,洗了手,我就去盛了三碗飯端了出去,又把剛炒完的一盤菜也拿去了。
“筷子呢?你不長腦子的麼?吃飯不用筷子用手是不是?”
畜生吃飯,沒資格用筷子的。
看著眼前囂張跋扈,麵容還有些像我的男孩子,我就覺得陸逸然真的是天使一般的人。
不光陸逸然,還有劉暢然,文韜,簡舒言,蘇淮淵……
班裏隨便拉個男孩子出來,都比這個人好上千倍萬倍不止。
但我能罵他麼?不能,逞口舌之快,就隻能換來一頓打罷了。
在這個兩室一廳的地方,他就是所謂的王。
小醜之王。
我又迅速地從廚房裏拿了三副筷子出來,擺到了他們麵前。
繼而回去接著炒菜。
菜炒完了,端出去了,我也沒閑著,拿著衣服就去洗澡了。
五分鍾。
看剛才他們還剩的飯菜,我隻能洗五分鍾。
胡亂洗了個頭,避開了手上的傷口在身上抹了把沐浴露,用水一衝,我便換了衣服又出去了。
等他們吃飽了,我收拾了碗筷,拿著那剩一點的剩菜,就著白飯吞了。
洗了碗,瞥了一眼客廳的時鍾。
快到時間了。
在衣服上將手蹭幹後,我背上了書包,順口說:“我晚上有自習,要走了。”
“你自習誰掃地拖地?家裏衛生他\\u0027媽是不用搞了是不是?你上個屁學,老婆娘最後還不是要嫁人……”
身後的男子還在一口髒話的說著各種封建洗腦言論,我也沒再管,左耳進右耳出,穿了鞋出了門。
“砰!”
安靜了。
但門的隔音並不好,我還能聽見裏麵的絮絮叨叨。
於是,加快步伐,我跑了。
跑走了。
但我能真正跑出那個地方麼?
它就像一個泥潭,一個沼澤。
我在裏麵,拚命地想要往外麵爬,但是一雙手,兩雙手,三雙手,數十雙手,拚命地拽著我。
泥潭太深,我自己,似乎根本爬不出來……
跑了一小會兒,確認離那裏夠遠了之後,我才氣喘籲籲地停了下來。
剛停下來,我就感受到了跟骨裂一般的腳踝疼。
這腳,真是礙眼……
抬起頭,四周都人來人往,熱熱鬧鬧。
現在這個點,似乎正是各個飯店最熱鬧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