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退眾人,李氏和許奐把昨夜陪同許典赴宴的小廝們叫來問話。原來宴會上,許典身旁,被安排了一個十二、三歲的男孩子斟酒。不料這男孩袖藏匕首,突然刺向許典腹部,旋即咬舌自盡。大亂中,許典的小廝們爭先恐後地護主,但為時已晚。許典捂著傷,口吐黑血,氣絕身亡,應該是因為匕首上浸過了劇毒。這時傅昆出麵穩定大家,不準妄動屍身,並立刻請刑部的人前來檢驗。眾仆不敢爭辯,隻好先回來給許奐和李氏報信。
李氏聽著聽著,又淚流不止,許奐忙安慰父親,讓小廝們到門外等候。良久,李氏歎道:“兒啊,‘出嫁從妻,妻死從女。’許家到你娘這,是單傳的血脈,你妹妹又小,少不得讓你主事。你行事要穩重,別讓人看咱們家笑話。”許奐道:“爹所言極是,孩兒心中有數。隻是家中各房和媵人們,還請您多勞心,打點好家事,千萬不可自亂。”李氏道:“這是自然,家中你盡可放心。唉,你娘她走得蹊蹺,爹不明理,但也知道你來回打點需要銀子。我會周轉些銀票,讓佩文、佩書兩個幫你收著,可別圖著省錢而誤了大事。”許奐答應著,心中一暖。父女又說會兒體己話,許奐勸父親稍作午休,自己走出房中安排接下來的事。
夏日晴朗,並不為一個小家的禍事而改變。許奐緩緩走到涼亭裏,望著花園風光,複盤前事。正如父親所言,母親之死十分蹊蹺。一者許典是京都閑官,雖有才名,卻無實權,何必要費盡心機毒匕刺殺?二者許奐昨夜悲急交加暈死過去,傅達也在現場,卻至今無信慰問。按理說她們是總角之交,不應如此無情才是。三者傅昆的態度也很冷漠,一夜過去,依父親李氏所言,傅達雖然親自把許奐送回家,但緊接著就被傅昆叫走,說是刑部要連夜調查全府上下。現在已經日上三竿,早晨李氏請郎中為許奐診治的前後,收到不少親朋的寬慰之詞,而傅家卻仍然一點消息也沒有。看來,書中許奐最後將傅昆視為殺母仇人,自有其道理。
昨天傅達說過,大司徒又捉住了鄰國細作,在聖上麵前請戰。書中大司徒名為嚴涓,有攝政之權,鄰國即東邊的國家鷹尾國。當初嚴涓力主先帝族兄之子即位,也就是當今剛剛年滿十五歲的皇上,所以深得皇上倚信。近年來鷹尾國不斷強軍練兵,似有戰意。國內也確實出現了不少鷹尾國的密探肆意作案,所以大司徒極力勸請皇上增兵備戰。
皇上年輕貪玩,朝臣貪汙成風,各地勢力暗潮洶湧,已有地方賊寇占山為王。大司徒嚴涓不勸諫皇上整治朝政,反而常常歌功頌德,還將義子進奉後宮,陪天子玩樂,如今是皇上最寵愛的嚴貴人。皇上對大司徒可謂言聽計從,對其強兵備戰的建議也是如此。然而朝臣中另有勢力主和,多數掌握兵權,使得大司徒的想法未能真正實施。傅昆即是主和派代表之一,她是戶部侍郎,長女傅能又是京軍東門提督,在朝中有一定威望。
可是,許典也是主和之臣。
許奐想起昨日傅達閑聊時說戰事時機未到,還說也是傅昆的心思。莫非傅昆想轉變態度,所以製造了許典被刺事件,作為向主戰派投誠的投名狀嗎?
若果真如此,傅昆是要徹底倒向嚴涓了。至於她是什麼時候,又是因為什麼改變的,則不得而知。許典之死,可能是一份投名狀,也可能是一顆問路石。從傅昆轉換立場的角度看,此舉既能向嚴涓示好、脫掉主和標簽,又可以試探中間派朝臣的態度。至於真相是否的確如許奐所想,還要看接下來刑部和傅家的表現。
刑部侍郎和傅昆是世交,又是同僚,許奐沒有行動的門路。不如去拜見吏部侍郎張材,她和母親許典都是史學家鍾啟的門生,且與傅昆沒有親密交情,或許她會給許奐一些方便。
揉了揉眉頭,許奐深呼吸一口氣,起身走進書房。她先是提筆寫了一封狀信,派幾位穩重的老仆送往刑部,兼打聽調查進度。接著讓佩書預備馬車和禮品,陪自己出門拜訪張侍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