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笑歎道:“雖說是母父之命、媒妁之言,我也希望你能娶來一位自己喜歡的夫婿。唉,以前是想先給你找個通房伺候,但也不知是不是衝撞了什麼,總有原因把這事兒給耽擱了。這倒也無妨,眼下若能選中一個好夫婿,給你成家,不是更直截了當嗎?我聽人說,和你來往密切的朋友們,有一位是那嚴家四少?她的風流才名雖大,但怕是不能長久。若沒娶親時這樣也罷了,家裏有了正房,就該收斂些。否則壞了規矩,大好的前程還要不要了?爹的意思是,希望你能早日正式娶親。雖說還有三年的時光,但早些定下來,我這個做父親的心裏總能安穩些,也算是了卻了一樁心事。今兒晚上把你留在這兒多嘮叨幾句,無非就是為這件事。孩子,我問你一句老實話:可有看中的男子沒有?”
“女兒實是沒有看中的,”許奐老實回答道:“謝謝爹為我費心,我也明白,隻要是合規矩,您一定願意為我做主。隻是近來家裏的大事不斷,我又要為入仕考核苦讀詩書,哪裏有空在男子身上留意了?不瞞您說,女兒也想早日成家,一來為您老分擔家事,二來女兒能有一個知冷知熱的夫人。可時間還早呢,女兒不願意在這件事上讓您多操心。”
許奐說的是肺腑之言,她明白李氏的擔心。父親心疼她房內無人,畢竟年紀大了總不成家,多少是孤獨的。也怕自己年紀大了,卻無夫房,萬一去外麵偷腥,搞壞名聲不說,還耽誤了仕途。許家一向自詡清流,是斷斷不能像其他官宦子女一樣自毀名聲的。
“……好孩子……”李氏莫名有些感傷,其實女兒這樣懂事,他該高興才是。可女兒越是體貼,他越是覺得自己還做得不夠。“唉,有女如此,便是許家之福啦!既如此,我便放心托吏部侍郎的夫人費心安排,看哪日方便能讓你與那魏家小哥見上一麵。若果真是個本分能過日子的,就正式把親事定下來。其實咱家一向是不求什麼大富大貴、官運亨通的。當初你娘就常說,許家隻想世世代代能為國做些學問,也讓百姓們知道當官的自有清廉好學之士。你能這樣上進,勤苦讀書,是最合咱們許家的家風了……不過你也別傻用功累壞了身子,去早些休息吧,爹知道你忙著呢。”
父女二人說開了心事,各自回房安睡。許奐臨睡前回想著父親李氏的話,也不由得有些感傷。她知道許家其實並不富裕,母親為官清廉,如今的家底是好幾代人攢下來的。近來為了母親遇刺的事,來回喪葬已經用了不少銀錢。上次李氏給她的幾張大額銀票如今就剩了兩張,而這本是李氏變賣了不少祖產才周轉來的……家裏的人口也不少,每日都要花銀子,更別提要預備三年後自己娶親的彩禮和弟弟的嫁妝……
許奐在哀歎錢不夠花的悲傷中沉沉睡去,次日是嚴傅兩家的大喜之日,雖說和大司徒家隔了幾條街,可依舊能隱約聽到十分喜慶的鍾鼓樂聲。飯後回到書房讀書,許奐讓佩書去送許家的賀禮,並仔細叮囑說,若人問起自己,隻說她近日要留神鍾啟大人的批文,隨時備考,所以哪兒也不敢去。
在若隱若現的喜樂聲中,許奐繼續攻讀上次翻開的詩書。考核的內容必然都是詩雲子曰的,她可不能在考核官麵前出言無據。如此幾日,也沒收到有關入仕考核的公文,倒是吏部侍郎張材的夫人頗有效率。他和李氏約定了這日下午,請魏家姐弟來許家後院的小花園裏觀賞新開的秋菊。許奐最近讀書讀得腦袋發木,趁機換一換思維。中午陪李氏用過飯,一起在家中小花園的涼亭裏等待張夫人和魏家姐弟。
許家好歹算是世家,雖說母親一代是獨苗,但好在香火沒斷,而家裏代代相傳的花匠也沒斷了手藝。許奐和李氏靜靜賞玩秋景,見小小花園正如小小麻雀,五髒俱全。涼亭兩側擺了兩盆盛開的菊花,都是早菊名品,一盆名為“香枝抱”,另一盆名為“傲霜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