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瞧奇觀”的人們來自揚州書院。這個書院可不得了,它始於宋代。元朝對書院采取扶植和加強控製的政策,使宋時的書院得以保留,並有所發展。曆史上著名的學者王引之、王念孫、焦循、汪忠、顧炎武等人,都曾是這個書院的領軍人物。我對漢語拚音沒有什麼深刻認識,隻不過是閑來無聊,拿出來和孩子們耍耍,找些樂子。可是這群揚州書院前來“瞧奇觀”的人們可就不同了,都有大學漢語言文學高級教授的水準。一眼就能看出它深遠的曆史意義和重大的現實意義。
不得了,這些老先生們當即表示“請先生不吝賜教,”等一等!又要一躬到地。“本人近來偶感風寒,身體不適,請張夫子代為傳授給大家吧。”“恩師有命,豈敢不從,”張夫子的話語聽起來有些勉強,不過心裏肯定樂開了花。古時有一字之師的說法,給這麼多學術大腕上課,簡直就是天大的榮幸,榮幸之至!那我是什麼東西?我就是這群人的師祖,漢語拚音的開山始祖。不過對超越現在四百年的我來說,當得起開山始祖,誰叫我欺世盜名呢。
傳授漢語拚音在揚州書院如期舉行,一開始想在一間教室裏教授,由於聽課的學生空前多,改在書院廣場授課。“聽說了嗎,那個‘歌藥雙絕’又發明了一種漢語拚音,據說不論什麼字,隻要一注上拚音,不識字的孩子都能念出來,真神了。”“據說才有二十六字符,拚在一起想說什麼都行。”“那還學漢字幹什麼?”“那老祖宗傳承下來的東西不是都廢了。”“你知道什麼,聽說那個叫王啟鵬的人是文曲星下凡,先發明了一個肌膚美容膏,又發表了一本歌集,這回又拿出了一個漢語拚音來傳授,不得了,神了。”“看看真假再說吧。”形形色色的議論滿天飛,被吹噓得神乎其神和被貶低成賣野藥的人都是我。
張夫子站在講台上,隻是隨意地向聽眾躬了躬手,派頭十足。身後就是那三四十幾個孩子。“哎-?那幫小孩不是城西的小乞丐嗎。”一聲驚呼。“你再這麼說我掐死你。那是小先生也叫輔導員。你沒看見人家胳膊上戴的紅袖章上寫著‘輔導員’了嗎?”那一聲感歎引來一片譴責聲。
其實我給孩子們帶個紅袖章,是因為怕孩子小,在人多時給擠丟了。張夫子拔了拔脖子又左右擰了擰,開始發言:“領王啟鵬恩師之命,在揚州書院傳授漢語拚音,”他把“在揚州書院”五個字說得特別重,顯然是在張狂,是在報複。“我的這些學生,”他指了指身後一群孩子“將協助我傳授。張某不才,講解有誤敬請同仁斧正。”誰能斧正?一堆沒用的空話、套子話。我想現代人講話中的空話、套話、廢話極有可能是古代傳承下來的,並且一直沿襲下去。
開始授課的場麵比較混亂。小輔導員剛剛被張夫子分派到講台下就遭到了哄搶。孩子們哪見過這種場麵,有的當場就嚇哭了。燕子非要跟來照顧孩子,這回也差點遭了殃。雖然沒被人搶去,她跑得挺快,但是正躲在旮旯裏尋思著逃跑的路線呢。費了好半天功夫才使場麵平靜下來,畢竟是讀書人。授課還算順利,也多虧了這些小輔導員。聽著台下的眾夫子們搖頭晃腦地念A-O-E-Y-W…這種今為古用的學習神情和場麵,讓人有一種說不出的怪異。雖然學習者的神態可笑至極但是透著一種莊重、肅穆和對知識追求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