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卯臉色煞白,跪坐在地上。
這副樣子,簡直是不打自招。
寧宴看他這副德行,便就收回了目光,一一掃過在場所有人,最後拔高了聲音,道:
“草民是升鬥小民,為一飯一菜奔波勞累,也和所有百姓一樣,覺得誰當縣令其實都可以。”她說著一頓,接著道,“你可以沒有功績,你可以碌碌無為,你可以屍位素餐,甚至可以小貪,但……”
“但是不能作禍,讓本就艱苦的百姓,雪上加霜。”
“這樣的人,上對不起天地君,下不對黎民百姓,這樣的人不配為官更不配為人!”
她話落,拂開袖子收了聲。
不知是誰倒吸了一口涼氣,著實被寧宴震住了,不止一人,其他人也是同樣的感覺。
此時此刻,內心竟跟著她生出不同的情緒來,有的慷慨激昂,恨不得立刻馬革裹屍報效朝廷,有的則心生淒淒,因為心虛。
衙堂上寂靜無聲,落針可聞。
裴延勾著唇很滿意自己眼裏看到的畫麵,十分……痛快。
在他對麵,瑞王以拳抵唇咳嗽了一聲,他這一聲,許多人清醒過來,老臉一紅,才驚覺自己被一個小姑娘給灌了迷魂湯。
失神失智。
衙堂內有了氣息,就在這時,內衙有人走了出來,他一身明黃,五十歲左右,蓄著美髯氣度高華,龍章凰姿。
眾人立刻起身行禮。
寧宴也忙收回目光,給當今聖上行禮。
聖上掃了掃袖子,示意大家起來,他停在楊卯麵前,“朕記得,六年前調任你去幹潭府的時候,是因為看中你善布防。”
楊卯額頭點地。
“朕讓你戍邊,你卻背著朕當蛀蟲?”
“微臣沒有,聖上明鑒!”楊卯辯解,聖上冷嗤一聲,“你有沒有,朕會讓人去查,聽你一麵之詞,你怕不是忽悠的朕以為,整個幹潭府的安定,都是來自於你。”
幹潭府安定,和他沒關係,而是因為裴延去了。
楊卯如爛泥一樣跪在地上。
聖上腳尖朝著王智一轉,王智頓時抖若篩糠,他以為聖上要訓他,卻沒有料到,聖上理都沒理他。
區區一個縣令,聖上根本不認識他。
“寧宴?”聖上看過去,寧宴垂首應是。
“你辦得不錯,不畏強權有勇有謀。你雖是女子,卻一點不比男子差,當真是個奇才。”
寧宴說不敢。
“你有點像朕的皇姐。十幾歲的時候,朕還怕殺難殺魚的時候,皇姐就已經上陣殺敵了。”
寧宴頓時對這位公主生出興趣。
能上陣殺敵的,都是英雄,她自問沒這個膽識。
“這樣,查楊卯和王智徇私貪汙的事,就交給你辦。”聖上說著,竟隨手解了腰上掛著的玉佩,“這是聖諭,遇著阻撓你的,就地格殺!”
寧宴飛快地和裴延對視了一眼。
這捧得太高了,她要問裴延的意見,畢竟他比她更懂朝廷裏的波雲詭譎暗流湧勤。
她作為女子到底能不能接這個殊榮,按照她的思維當然是可以,可她的思維並不符合當下。
裴延見她看過來,心裏頓時輕快起來,沖著她搖了搖頭。
這事兒她去辦純粹吃了苦,還不能立功表彰加官進爵,甚至可能還有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