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半年多前,顧子期過完六歲生日,百裏長安便主導了一場遲來的,極為正式的登基大典。
眼看著顧子期虛理政務越來越順手,又有郭禹從旁襄助。
百裏長安幹脆此去了左丞相一職,仍舊當他的玄甲軍統帥去了。
至此,朝中對他的非議,才算慢慢消退了。而他,也總算欣慰了些許。
……
百裏長安從未想到,與顧驍野仍有重逢之日。
當年,顧驍野昏睡三年醒來,他乍然見到顧驍野,喊了聲皇上,便紅了眼眶。
而這次,這次仍是未能免俗。
喉間仿佛被什麽哽住了,顫抖著唇,卻一字都說不出來。
想要跪下行禮時,顧驍野卻扶住了他,“隻有你我二人,不必行虛禮。”
顧驍野看著他,意味深長地問:“為何不按遣詔行事?”
為何不按遣詔行事呢?
其實郭禹也不止一次問過他。
當初他拒絕將遣詔公之於眾時,郭禹勸他不要意氣用事,要他以天下為重,不要辜負顧驍野的苦心。
其實隻有他自己知道,他並非意氣用事。
這一生中,每每回想過往,百裏長安總是忘不了,當初與顧驍野相識的種種。
當年戰場上他們配合無比默契,後來做了君臣,這份默契猶在。
有些事他哪怕不言,可顧驍野就能知道,他在想什麽。
而他也同樣能讀懂顧驍野,朝堂上,隻是一個眼神對視,他就明白,顧驍野是讚成,還是反對。
他們一起經曆生死和各種風雲詭譎,那份情義,值得他銘記珍重。
當年許落對他曾提過,在另一個時空,顧驍野是個徹頭徹尾的暴君,“你差點就造反了知道不。”
他聽來隻覺匪夷所思,但也更覺慶幸。
因為他無法接受,自己會領兵反抗顧驍野。
後來許落告訴他,他最終還是沒有反時,他竟莫名舒了口氣。
顧驍野於百裏長安,不僅僅是知遇之恩。
他們之間的情義,已然遠超君臣。
某種意義上而言,顧驍野是百裏長安心中的知己,因為沒人能像顧驍野這樣了解他自己。
若他真的造反,那才真是褻潭了這份知己之情。
哪怕顧驍野留下遣詔,要他接受這江山,他也不能受。
在這份情義麵前,江山與帝位,都算不得什麽,唯有一腔熱血,堪作酬報。
顧驍野深深地看著他,一瞬間思緒起伏,層層疊疊的記憶交錯閃過,最後,化作眼前百裏長安棱角分明的臉龐。
這麽多年過去,他們都已不是當初年少時,可此刻,彼此間的情義,卻遠超少年時。
太多的話,都已然不必再說。
能得百裏長安數世追隨,忠心耿耿,始終不改初衷,是他的幸運。
是夜,靜寂已久的宮中,難得有了一場宴會。
燭光與月色交相輝映,映著殿中顧驍野與百裏長安、郭禹、溫平相對而坐的身影。
今夜沒有君臣,隻有故人。
……
朝臣很快知道顧驍野歸來之事,這或許是最讓群臣激勤,也最讓群臣期盼的帝位更迭。
顧子期成了小太子,每日的主要工作,便是讀書習武,而顧驍野,重新成為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