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幽冥殿,早有十代閻君出得來把個太宗皇帝給迎了進去,當下分賓主坐定,約等了片刻,十殿閻君相互看了一眼,便由那秦廣王先出列道:“前有涇河鬼龍告陛下許救而反殺之,卻是何故?”
“朕曾夜夢老龍求救,實是允他無事,不期他犯罪當刑,該我那人曹官魏征處斬。朕宣魏征在殿著棋,不知他一夢而斬。這是那人曹官出沒神機,又是那龍王犯罪當死,豈是朕之過也?”
太宗皇帝早早就與那魏征商議好了的,把這事兒推給了那魏征,他隻是個人間帝王,是個凡人,何況,他已經把那魏征喚在跟前不讓他離開了的,隻是他不知道道法玄妙,竟然還能有一夢而斬蛟龍之說,他一個凡人,那又能有什麼辦法,更何況,那魏征乃是受天庭律法行事,殺的又是個犯罪當死的龍王,這又哪裏扯得到咱頭上來的道理。
這其中具體是什麼原因,可能十殿閻羅不太清楚,可是,他自被人打過招呼,要這十殿閻君多多關照一下這太宗皇帝這確是有的,此刻,心裏頭雖多有不明,可也算是通玄得緊,當下隨意的尋了個借口,隻說那龍未生之前,南鬥星死簿上已注定該遭殺於人曹之手,我等早已知之。但隻是他在此折辯,定要陛下來此三曹對案,所以才有這一遭的,如今已經是將他送入輪藏,轉生去了。沒得陛下你什麼事兒了,當然也沒得咱們什麼事兒了,咱們十個家夥的戲份已經完畢,該著人送你上路去嘍。
當下招過身邊掌那生死薄的判官來,隻讓他拿那生死薄出來,且要看看這太宗皇帝的陽壽還有多少。
這個。。。那個。。。。很湊巧的事情就是,這掌生死薄的判官,卻正是那崔某某啊,這崔老兄,剛才在外頭,可是就得了太宗皇帝的首肯點頭,又占著點魏征那的兄弟情份,所以,辦起這事兒來,倒也是真心實意的。
當下,至後殿司房內,把個天下萬萬國的國王天祿總薄給細細的查了一遍,隻見那薄上卻端端正正地寫著“南贍部洲大唐太宗皇帝注定貞觀一十三年”的字樣。
如今已經是太宗皇帝登基一十三年之久,這一點,崔珪這個曾經做過大唐州官的人,自然是比誰都清楚的,心下裏卻是大吃一驚,不想這太宗皇帝,卻正合該著今日身死不成。
隻是,他自答應了那魏征和太宗皇帝,要送他還陽,難不成,這邊送他還陽了,那邊廂就著小鬼又把他給鉤來不成?
這自然不行,不光崔珪自己麵子上過不去,最主要的是估計那些個主事的人,也是不會放過他這個小小的判官的。
“唉!!!”輕歎了口氣,取出支狼毫鐵筆來,飲飽了墨,卻隻待在那個“貞觀一十三年”的“一”字下麵再加上個一橫來。
古人寫字,乃是從右至左,從上到下的順序寫的,若要在那“一”字下麵加上個一橫,或者兩橫的,除了筆跡上有新舊之分外,其它的,那是一點也看不出來的。
考慮了許久,這崔珪方才落下筆來,在那“一”字下麵輕劃上了一橫。
這“一”橫,便是等於十年的陽壽。
這卻讓崔珪這個自號最為鐵麵無私的生死判,隻感覺得內心處那一股正氣,卻正在慢慢地萎縮著。
輕捂住心頭處,卻在忍不住間,一口漆黑的鮮血,自他口中噴吐而出,崔珪能感覺到自已那原本堅如鐵石般的心髒,此刻,卻在突然之間破碎缺上了一小塊,整個心髒處,亦是出現了許許多多的裂痕。
生為陰司裏號稱最公正,最無私的鐵麵生死判官,此刻,卻昧著良心,擅改凡人陽壽,做出這等事情來,卻已經失去了他的公允,失去了他那鐵麵無私的心髒。
在道德上已經有了缺陷的人,又如何能再保持著一個完整的心呢?所以,他那顆原本因公正,公平,無私而變得堅硬如鐵的心髒,此刻,亦開始破碎開來。
手,在輕輕地顫抖著,咬著牙,崔珪卻想再在那個已經由“一”而變成“二”的字樣上麵再加上一橫,可是,直到許久,許久,久到在外麵陪著太宗皇帝嘮嗑的十殿閻君已經派小鬼進得來催促,崔珪卻才輕輕地歎了口氣,把手上的那一支狼毫大筆給重新的放回自己的懷裏。
為了子孫後代的榮華富貴,他崔珪已經給了太宗皇帝十年的陽壽,夠了。
待得崔珪把個手頭上的生死薄交到十殿閻君手上後,那閻君輕看了一眼,便大作驚訝地問道:“卻不知陛下登基多少年了?”
其實,他們做為十殿閻王,能不知道這太宗皇帝有多少陽壽,更何況,以這十殿閻君的法力,又豈會看不出來,這生死薄上那新鮮的筆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