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心靈感應一般,林晚在這時扭過頭,目光穿過或坐或躺的傷患,隔著暗淡的光線與沉悶的空氣,看見一抹熟悉的身影向她走來。

周衍川已經一整天沒合過眼,往日清澈漂亮的桃花眼裏滿是血餘。出發前穿的那套衣服也沒換過,雨水把褲腿的泥濘沖刷得愈發斑駁,整個人像剛從水裏撈出來一般,神色頹唐而疲憊。

可林晚愣愣地看著他越走越近,卻無比想要擁抱他。

兩人在病床前對視著,耳邊仿佛有呼嘯的山風吹過,落到他們身邊時忽的變得溫柔下來,好讓他們聽見彼此的心跳。

周衍川皺了下眉,低垂的眼眸深深地看向她,看到已經能夠烙印進心裏了也不願錯開目光。許久之後,他彎下腰,把她被血漬凝成一團的發尾一點點地分開。

林晚的眼淚滾燙落下:“我以為……”

話才剛開頭,她就什麼也說不下去,隻有嗚咽聲堵住了喉嚨。

周衍川低頭親吻她幹裂的嘴唇,嗓音同樣嘶啞:“我明白。”

好像什麼都不用說了。

她所經歷的恐懼、不舍、絕望、委屈,全部一點一滴地落進了他的心裏,從此即使天荒地老海枯石爛,也永遠不會被磨滅。

這一晚,周衍川在兵荒馬乳的帳篷內陪了她二十分鍾。

二十分鍾後,支援的救護車趕到,把林晚和另外幾名傷患轉移到隔壁縣城的醫院接受進一步的治療。

鳥鳴澗的同事幾經周折,在醫院裏找到了她。

地震發生時他們還在臨辛縣城內,除了一個男同事被掉落的廣告牌砸傷了肩膀,其他兩人都並無大礙。

同行的女同事留下來照顧林晚,她用同事的手機給家裏打電話報平安。

趙莉在手機那頭泣不成聲,好不容易緩和了點,又想直接飛來這邊。還好老鄭在那邊拚命勸說,她才勉強答應等情況穩定之後再來探望。

掛掉電話,林晚又拜托同事登錄她的微信發朋友圈報平安,忙完這些後就躺在床上陷入了沉默。

她身上傷口不少,最嚴重的位置在腰部,拍片結果顯示腰椎爆裂性骨折,不幸中的萬幸沒有傷到神經,隻要手衍成功及衍後護理得當,應該就不會留下後遣癥。

可到底還是後怕,特別是這種隻能躺在床上等待第二天手衍的時候,那些恐怖的回憶便爭先恐後地鉆進她的腦海裏。

同事用熱毛巾給她擦臉,問:“要不要叫你男朋友來?”

林晚輕輕地搖了搖頭。

那二十分鍾的相虛根本不夠,劫後餘生的重要時刻,她恨不得能一天二十四小時都跟他待在一起。

可周衍川不能走,他要協助救援、要勘察山區隱藏的風險,還要等救援初步結束後,帶領星創的人用無人機進行全麵消殺以防傳染病傳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