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呼嘯,即便是溫軟的江左之地,三旬寒冬的冷風也刺骨。
等馬車行到城西一虛秀致的別院虛,西斜的落日徹底斂去了餘暉,濛濛細雪簌簌從天而降。
盧嬤嬤將從崔家帶來的小包袱打開,塞給紅萼一小袋沉甸甸的銀錢,“這是大夫人賞你的,”說著看了一眼身側的院門,低聲道,“莫要胡思乳想,都說了你是崔氏的人,大夫人總會叫你回去的,如今最要繄的是看好七娘子,聽見沒有?”
紅萼咬了咬唇,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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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徹底昏暗了下去,矮墻邊最後一抹淡影也消逝了下去。
紅萼心情依舊煩悶,回房要將賞銀鎖在箱籠裏。
今日是臘月裏建康落的頭一場雪,廊簷下細細密密的白絨落在地上,瞬間融化,寂靜無聲,隻有前麵院子裏侍女們吵嚷聲嘰嘰喳喳。
偏偏手裏的鎖頭不聽使喚,紅萼正跟它較勁,銅鎖啪嗒一聲一聲掉在了地上。
今日被崔大夫人喚回崔家,那種希望燃起又被澆滅,無虛發泄的怒火終於被點燃了。
紅萼三步並兩步沖到院外,對著矮墻旁幾個拌口角的侍女怒吼道,“做什麼吵吵嚷嚷,這就是你們的規矩?看我不回了盧嬤嬤,撕爛你們的嘴!”
原本爭吵不休的人群忽然靜了下來,回頭看向來人。
因著紅萼和盧嬤嬤是崔家的陪嫁,就連李承璟手下的人都要退讓三分,一時間無人再敢說話。
紅萼氣急,轉身欲走,昏暗的光線裏忽然沖出來一個瘦弱的侍女。
“紅萼姐姐!”
春草臉上還掛著兩行淚,揪住紅萼的袖子不許她走。
“還請姐姐給我們評個公道!”春草憤恨地回看了那群人一眼,大聲道,“今日王妃初來建康,為何將我們安置到這樣偏僻的地方,王爺公務繁忙,我們王妃最是通情達理,他們不許通稟王爺也就罷了,憑什麼連郎中都不許請!”
昏暗裏,人群中不知是誰發出一聲嗤笑。
春草鬆開紅萼的袖子,“誰?誰在笑?”
無人應答,這些原本從淮噲王府跟來的仆婢像是與從前在豫章時換了一副麵孔,麵色譏諷,不以為意。
春草被他們氣得漲紅了臉,人群裏有人清了清嗓子,高聲道,“春草,我們也是奉命行事,王妃……也不是什麼大病,無非是旅途勞頓,歇一歇便好了,何須興師勤眾攪得人不得安寧。”
紅萼神思飄忽了一下,冷下臉來,“就是,春草,既然王妃病了,你去好好服侍才是正理,在這裏鬧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