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建炎元年(也就是靖康二年)五登基告天的高壇。新天月初一日。
南京應天府天治門左首,築了皇帝登基告天的高壇。新天子趙構換了東京送來登基大典用的長版十二旒袞冕,和繪了日月星辰、山龍蟲火的青色袞服,又穿上朱襪和祭祀用的木底鞋--赤舄,手握玉笏,由新從京中趕來的太常寺主簿張浚代理太常少卿,導引行禮。大臣張邦昌、宗澤、黃潛善、汪伯彥率百官及劉光世、王淵、韓世忠、張俊、苗傅諸將都在壇下屏息恭立。黎明,熹光朦朧,黑影幢幢,壇上紅燭高燒,爐煙嫋嫋,趙構登壇受命,即皇帝位--後世稱為高宗。張浚宣讀了太後懿旨,趙構展讀告天冊書:
嗣天子臣構,敢昭告於昊天上帝:
金人內侵,二帝北狩,臣構以道君皇帝之子,奉宸旨以總六師,握兵馬元帥之權,倡義旅以先諸將,冀清京邑,複兩宮。而百辟卿士,萬邦黎獻,謂人思宋德,天眷趙宗,宜以神器屬於臣構。辭之再四,懼不克負荷。萬口一辭,鹹曰不可稽皇天之寶命。栗栗震惕,敢不欽承。
新天子想到了在這樣艱險惡劣的環境中,肩負重任,繼承帝位,不禁百感交集,放聲痛哭,百官都嗚咽唏噓了。稍停,張浚引皇帝下壇,騎馬去行宮正殿--原來的府衙大廳,接受百官朝賀。百官或騎馬,或步行,紛紛向行宮而去。
宗澤上馬時,詫異地回顧汪伯彥問道:“冊書中怎麼不提是奉太後旨意登基的?”、“剛才張浚不是宣讀過太後的懿旨了嗎?”汪伯彥狡黠地笑道。
“好厲害!才過河就拆橋了!”宗澤默默地在馬鞍上沉思。
在這同一天的黎明時分,東京宮中飛簷崇脊的大慶殿宮燈高懸,爐香氤氳,莊嚴肅穆地舉行太後撤簾大禮。隆祐宮太後寢殿中,張夫人督率十來名宮女忙忙碌碌地替太後穿戴上九龍四鳳大小二十四株珠花的龍鳳花釵冠,深青色五彩雉紋斜領大袖禕衣,青底錦紋綬帶,白玉雙珮,木底玄舄,用銀鏡照了又照。太後笑道:
“張姐,行了,人也老了,不用再裝扮了。”
“啊,太後,這可是關乎本朝中興的大典呀。您這兒一撤簾,南京那邊康王告了天,就有了新天子,大宋也就延續下來了。”
“是啊,奴就是盼的這一天!”
“但望天子爭氣,不然就辜負了太後選嗣的心意了。”
“張姐,撤簾之後,奴就在宮中和你享受清福吧。天下事好歹由皇帝去辦,奴是不管的了。”
“太後,大宋江山您可要抓在掌握之中啊。我看康王這兩個輔弼之臣,黃潛善和汪伯彥都不是個東西。他們阻止康王回京,又阻撓宗澤抗金,大事恐怕會壞在他們手中。奴臨走時,勸康王用李綱為宰相,這可是個正氣凜然的大臣,有了他,太後就可以放心了。康王當時一口應允,答應去召他赴行在就任。隻怕康王耳根軟,壞人去不了,好人用不上。聽說這兒康王藩邸幾名內侍黃門(低品內侍)--康履、曾擇、藍珪,品性都不怎麼的,康王將來若是重用這一班人,這江山遲早也得大亂,奴真替本朝社稷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