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詐中詐君臣暗鬥(1 / 2)

次日早朝散後,皇帝趙構在內殿召見了左丞相秦檜。名為內殿,其實是垂拱殿後麵一排簡陋的平房,便殿雖小,卻也清靜,君臣促膝談心是極相宜的。

秦檜殘忍多疑,在臨安城中廣布密探,但有譏諷反對他的人,便捉拿了去懲治,連宮中內侍、太醫也多有替他伺察皇上動靜,作為耳目的。昨天傍晚聽到密報,劉賢妃的母親進宮去為張祁說情去了,這使他煞費躊躇。本意從趙汾身上興起大獄,先哄騙趙汾招供了之後,再向官家稟奏,將牽連的大臣們一網打盡,無奈趙汾堅決不招。劉母進宮之後,這事隱瞞不過去了,隻得準備了一番語言,今天散朝時要求單獨留身稟事,趙構也正要問他張祁和趙汾的事。君臣在便殿坐定後,皇帝不動聲色地瞅了秦檜一眼。這位丞相臉龐浮腫,皮膚鬆馳下垂,老態龍鍾,步履也極費力,比去年又衰老多了,本可以在家休養,不知為什麼散了朝還要留下來奏事。他故作從容地並不提張祁的事,隻是淡淡地說道:

“丞相,有什麼事需要取旨嗎?”

“哦,陛下!”秦檜兩手撫膝,眯細了眼,十分恭謹地奏道:“樞密院長官尚有缺員,禦史中丞魏師遜小心謹慎,才識優異,對軍務也頗熟悉,臣擬請旨以師遜簽書樞密院事,庶可才盡其用,請陛下聖斷。”

“唔。”趙構微微頷首,近幾年來,執政大臣多由秦檜薦舉,賢臣良相早已陸續竄逐到遠惡軍州去,朝中實在沒有英敏卓識的可用人才。趙構明白,反正朝中大政都交付給了秦檜,他所薦用的人,不過是聽命於他的僚屬罷了,誰來也一樣,於是無可無不可地說道:

“好吧,就讓魏師遜協助丞相簽書樞密院的事吧。’

“臣領旨。”秦檜略微欠了欠身,因為他現在離座站立都覺十分困難了。

“朝中還有什麼事嗎?”

“啟奏陛下,”秦檜突然挺直了身子,故意吞吞吐吐地說道:“有一件讓陛下痛心的事,臣已遲疑好多日子,沒敢奏明。現在看來,不能不據實稟奏了。”

“什麼事啊?”趙構一時摸不著頭腦,疑惑地問道。

“據密告,趙鼎之子趙汾為了父親絕食死於吉陽軍(今海南島崖縣),懷恨朝廷,與貶逐在外的罪臣張浚、李光、胡銓、胡寅等人及在朝大臣共計五十多人勾連謀反。”

“有這等事?”皇帝好似聽到了海外奇談,他不相信趙汾一個小小的承事郎有這大的能耐。

“不但如此,趙汾和皇伯泉州知府令衿也有異常活動。”

“什麼活動?”

“兩人往來頻繁,令衿由臨安回泉州時,趙汾曾去驛館相送,還饋贈他大包紋銀,此中必有不可告人的地方。”

“是這樣!”趙構鬆了一口氣,不過是小事一樁,他知道自從朝廷南渡以後,皇族宗室,都窮得可憐了,收受大臣一些銀兩,不算希罕事,談不上什麼越軌行為,眼開眼閉也就過去了。於是問道:“趙汾呢?”

“臣已令大理寺勘問了。”

“還有什麼人下獄了?”

“還有張祁。他們二人位卑職低,無需請旨,臣就作主將他們先下獄了。”

“張祁不是新科狀元張孝祥的父親嗎,他有什麼牽連?”

“他與趙汾、胡寅交結很深,也常有誹謗朝廷的言論。”

“說了些什麼?”

“臣不敢奏明。”

“唔。”趙構那雙鷹隼一般的三角眼威嚴地盯了一下秦檜,好似穿透了他深奧陰沉的內心,忽然放聲笑道:“卿大可不必太看重張祁了,一個文人墨士,縱然有些牢騷,也壞不了事,況且他兒子剛中了狀元,就將老子逮捕下獄,朝廷臉麵須不好看,把他放了吧。”

“陛下!”秦檜愕然抗聲道:“這可是謀反大案!”

“朕知道。有狀元張孝祥在,張祁跑不了。若果真有謀逆的重大罪證,查實後還可再捕拿究辦。聽著!現在即刻就把張祁放了!”趙構以不容爭辯的口吻盯住秦檜說道。

秦檜默默地望著皇帝嚴峻的神色,合上了眼,畏縮了,他從眼縫裏悄悄望一眼自己蒼白的長長的指甲,輕輕撫摩了一下。這指甲雖然鋒利,然而經不起碰撞,得小心愛護它,否則是很容易挫斷的。他歎了口氣,無可奈何地說道:

是,臣奉旨,張祁即刻就放。不過同案的人還多,臣意其他人犯應該一起捕送大理寺問罪,流放在外的派員就地審問,以免漏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