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仗著這裏地處荒涼,沒什麼人來,男人才這麼肆無忌憚。
今天男人還來,不過已經快到了男人要來的時間。
陸清離拖著傷痕累累,遍體鱗傷的身體,一步一步的爬行到那扇鐵門前,藏在陰影之中,她從那堆機器裏抽出一根鐵棍,像她的手掌一樣冰涼。那些斑駁的鐵鏽,刮著手心,硌進手掌心的傷口裏,陸清離疼得差點抓不住。
眼裏重新湧出淚來,她伸出柔軟的舌頭,舔著自己幹裂的嘴唇,然後咬緊下唇,竭力將那根鐵棍攢在手心。
當那扇鐵門緩緩打開時,陸清離整個身子繃緊,卻止不住的顫抖。這一棍下去,必須一擊必中,否則,她難逃生天。
陸清離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隻是當男人發現站在門旁邊的她手裏拿著的鐵棍時,他擰著眉緩步走過來。
當男人重重的倒在陸清離的麵前,額頭上溢出濃稠的鮮血時,陸清離顫抖跪在地上,跪在男人身邊,身子顫抖成篩子,雙手卻死死的握著那根鐵棍沒有放開。
那些源源不斷湧出來的鮮血刺痛了陸清離的眼睛,他大腦一片空白,很久都沒有動作。
男人麵朝地。倒在地上,再也沒有起來。她看著從敞開一條縫的鐵門裏射進的陽光,從左邊緩緩移到右邊,才動了動身子,發麻的下半身如同千萬細針在她的身體裏隨著血液遊走在四肢百骸。
陸清離顫抖著膝行了幾步,從男人的口袋裏摸索出手機,男人的體溫是熱是冷,他還有沒有氣息,這些問題,陸清離都沒有多餘的精力去思索,仿佛那高高揚起狠狠落下的鐵棍,耗盡了她一生的心力。
陸清離隻來得及撥出110三個數字,便昏倒在男人的身旁,耳邊分明聽到話筒裏傳出來接線員的詢問聲,卻再也做不出任何回應,眼皮沉重的緩緩合上。
就這樣吧。陸清離無奈的想。隻是她唯一放不下的是自己的小兒子,bobo,他還那麼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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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沐文樹看到滿身鮮血,看不清還有身體的那一部分是完好的陸清離,整顆心像是被放進絞肉機裏狠狠的絞著,碎成糜爛的餃子餡,他赤紅著雙目,雙手緊握,便要去看那個劫持她的凶手。
男人已經氣絕身亡,沐文樹卻還是不顧警察的推阻,衝過去將男人暴揍了一頓,若不是來人欄他,他真的會把男人揍得他的家人都認不出來。
“文樹哥哥!”清歡在一群拉著沐文樹的男人之外喊著,“我姐還在救護車上呢!你難道不陪在她身邊麼?她會害怕,她需要你片刻不離的守著她!”
沐文樹如夢初醒,連忙撥開眾人,衝上救護車。他想要去抱抱陸清離,可是陸清離到處是傷,他害怕哪怕一個輕輕的擁抱的力量,陸清離也承受不住。他去握陸清離的手,可是指腹觸到的是一片濃稠的粘膩。他顫抖著,小心翼翼的把陸清離的手掌翻開,那無處不在的鐵鏽屑還有已然凝固成深褐色的血跡斑駁模糊。他鬆開陸清離的手,狠狠的用拳頭砸著自己的腦袋,無聲的眼淚吧嗒吧嗒的墜落在陸清離的手心。
他悔!他恨!為什麼他不能早一點回來,為什麼不片刻不離的陪在她的身邊,為什麼他要讓她一個人去接bobo回來!
“為什麼!”沐文樹泣不成聲,反複的自我責問。他顫著手去擦掉在陸清離身上的淚水,生怕帶著鹽分的眼淚侵蝕著陸清離的傷口,怕陸清離會更痛。
救護車上的人看著這一幕,無不為之動容。
陸清離被快速的推進手術室,沐文樹再次等在手術室外,看著手術室門上亮起的紅色指示燈,回憶起陸清離早產的那一次,也是因為他離開了她,哪怕是那麼幾分鍾,卻足以讓他後悔終生。
思及此,沐文樹麵上血色盡褪,他緊緊的握著拳頭,修長的身體繃得筆直,站在手術室外,一動不動的盯著紅色指示燈。
“文樹哥哥,你坐下來等吧。姐姐,她,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出來,她轉到病房,還需要你照顧呢……”清歡哽咽著勸說著沐文樹,卻忍不住回過身子撲進簡陽的懷裏,無聲的抽泣。
清離,她還能活著出來麼?那個男人已經死了。她看上去比那個男人傷重一百倍,一千倍。
當看到陸清離被人抬出來的時候,他甚至好久都不敢上前一步,怎麼可能,那個傷成那樣,渾身上下遍體鱗傷,沒有一處完整肌膚的女人,怎麼可能是她鮮活可愛的姐姐!
清歡這般痛,沐文樹比她千萬倍的痛,隻多不少。
席慕堯聞訊趕來時,向清歡詢問陸清離情況如何時,沐文樹突然轉身,一拳砸向席慕堯,將席慕堯揮倒在地。而他自己因為心裏太過壓抑和自責,倒在席慕堯的身上,便再也站不起來。
沐文樹翻身仰躺在地上,不停的回想著他跟陸清離之間發生過的一切。陸清離那麼多次都能夠逢凶化吉,就連生bobo那次也能夠轉危為安,這次也一定可以!
沐文樹緊緊閉上眼睛,這樣安慰自己。
席慕堯突然受了這帶著滔天怒氣的一拳,口腔內壁出血,連鼻孔裏也流出兩道鮮血。
他翻身跪在地上,正準備打回去,卻被清歡衝上來死死的攔住。陸清歡泣不成聲的控訴道:“不準你打他!我姐若是知道,會心疼的!她還沒醒過來!你就這樣對待她心愛的男人!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如果不是當初你出軌找小三,如果不是你招惹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我姐怎麼會過的這麼坎坷難過!如果不是你,她會有個幸福的家庭,一心教育bobo成人,做一個最幸福的賢妻良母!”
清歡抹了一把眼淚,“既然你不能給她幸福,你當初就不該來招惹我姐姐!你根本就不應該娶她,你已經毀了她曾經的幸福,如今,你還想重蹈覆轍,再讓她陷入那一場場糾紛,再讓她經曆那一場場噩夢般的循回麼?”
席慕堯瞬間麵如死灰,清歡每說一句話,他便像燃盡的灰燼,黯淡一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