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千裏之遙的雲來鎮,沈嶽同沈延宗父子兩個,內心的煎熬並不比在京中的沈家人強。

“咳咳咳…咳咳…”

“爹,夜深了,回屋吧。”

沈延興坐在椅子上,左腿呈不自然的僵硬狀,原本清俊的相貌此時瘦到脫相,不變的是堅毅的眼神一如往昔。

他見父親站在逼仄的院裏,清冷的月光把那突然蒼老的身影拉的孤獨又幽長,心裏不是滋味的很。

“你說,你母親同弟弟妹妹,這個時候在幹什麼?!是下進了大牢了,還是已經上路了?!”

沈嶽沒有回頭,隻是語調荒涼的問道。

也不知是在問兒子,還是在問自己。

沈延宗心裏一痛,身側的拳頭緊緊攥了起來,身子也不知是因為寒冷還是憤怒而微微顫抖著。

“母親她們吉人自有天相,定會平平安安到雲來鎮的,父親還是保重身體要緊。”

努力壓抑住內心的煎熬,沈延宗放平了語氣勸慰父親道。

沈嶽沒在說話,院裏沒有點燈,清冷的月光下,父子兩人猶如石像一般,一動不動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不能自拔。

不知過了多久,在沈延宗以為等不到父親的回話時,沈嶽張口了:“但願如此吧!”

說完也不等兒子催促,緊了緊身上透骨的薄衫,蹣跚著腳步走進了一旁的臥房。

看著父親向來挺拔高大的身影此時佝僂成一把彎弓,再不複先前的氣勢,沈延宗隻覺得整個肺腑都彌漫著一股難以言喻的苦澀,眼眶也瞬間濕潤起來。

他慌忙仰起了頭,努力平複著自己激蕩的心緒,過了許久才摸索著一旁的拐杖,掙紮著起了身,一瘸一拐的回了屋。

雲來鎮的夜色,月光撩人,月夜曼妙,可惜無人欣賞。

更深露重,整個雲來鎮都沉浸在香甜的睡夢中。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一聲爆破聲震耳欲聾,仿佛整個大地都被撼動了,靠近鎮門口的地方,傳來一陣雜亂無章的馬蹄聲,隨即而來的是一聲尖叫:“胡子進村了,大家快跑啊!”

話音剛落,靠近鎮門口的地方就騷亂起來,四散奔逃的腳步聲,小孩子嗷嗷哭喊的聲音,狂亂的狗吠聲,各種驚聲尖叫聲,頓時交織成一曲奇特的催眠曲。

除了這一塊兒,雲來鎮其它地方依舊靜悄悄的,黑暗中甚至連盞零星燈火都沒有。

不過半個時辰左右,隨著“嗒嗒”馬蹄聲的離去,雲來鎮又一次恢複了平靜,除了偶爾一兩聲的罵罵咧咧,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而躺在又硬又冷的床板上的沈延宗,在黑暗中麵無表情的聽著發生的一切,若是以往,他定要義憤填膺,提上自己的大刀救百姓於水火。

可這雲來鎮的不是無辜百姓,都是他這樣的戴罪之身。

想到戴罪之身,沈延宗在黑暗中露出個譏笑來,對,自己不過是個罪人罷了,何必要勞心傷神的為國為民。

想到這裏,他強迫自己閉上眼,翻了個身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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