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長不必多言,鵲兒心裏有數。”

兄長想的是家世,商鵲想的卻是那人。

她知道,那人於自己無意。

他自是光明磊落的公子,數次對視,那人看向自己的眼神除了溫和與禮貌再無其他。

她從小被父母長兄寵愛,兄長讀書習武,隻要她願意,父親就會讓她一起,從不在意她是女兒身。

所以她心氣兒也高些,到了議親的年紀,送來拜帖的人家一一看過,並沒有中意的人選。

如今倒是遇見了,可......

商鵲眸中暗淡,在善堂時,她常見江公子被師姐迫著在院中曬太陽,幫著師姐準備食材,剛捧上手的書被抽走也不氣惱。

那樣如仙人般出塵的人,永遠帶著淡淡笑意,見到她時輕飄飄喚一句“商姑娘”。

談吐得宜,謙和識趣,不論詩詞歌賦還是古今策論,朝堂紛爭甚至江湖軼事,他皆信手拈來。

即便躺在那兒養傷,都是從容悠遠的清貴。

她見過如宋鈺般嬌生慣養的富家子,見過自家兄長般受了傷反忍痛安慰她的堅毅男子,可從沒見過如江舟見一般,得知自己武功盡失,眉頭都不斂一下的無謂。

重傷昏迷時,數次在生死邊緣反複掙紮的強大求生欲,讓軍中行醫的李大夫都感歎。

清醒時,又是即便下一秒就消失在世間,也渾不在意的淡然。極度割裂的反差,讓她的心都隨著一疼。

怎會不心動?

商起看她這模樣,眼中浮起心疼。

但凡情之一字,十者九傷,他能護得妹妹富裕安康,卻不能保她在世間種種皆順心遂意。

人生在世,本就是一場修行。家境尚可,親人康健,他們已比絕大多數人幸福許多了。

身旁小廝來報:

“世子,小姐,侯爺讓你們速回驛站,說......那位公子醒了。”

三皇子醒了?

商起商鵲對視一眼,急忙往驛站趕去。

“舟見,辛苦你了,當日若不是你冒死與我換了行裝,我怕是難逃此劫。”

剛剛蘇醒的穆長琮靠在床邊,聽過江舟見敘述這一月來發生的事,緊握江舟見的手,眼底盡是愧疚。

“臣與殿下一同長大,自會盡力護殿下萬全。”

江舟見此言一出,周圍人的眼光都有些變了。

忠肅侯與鎮南將軍二人斂目,江舟見的意思可就是江家的意思?

護三皇子,江家已經選定了輔佐三皇子上位?

穆長琮滿意地看著江舟見,雖未起身,但依舊誠懇地向所有人一一道謝,確實如朝中所說,與自小受寵的七皇子不同,更加謙和有禮。

“侯爺,將軍,城外情況我已知曉,自明日起,我會親至城門施粥布糧,以安民心。”

見穆長琮心意已決,商覃和梁丘靳隻得答應。

其實他二人知道,賑災糧撐不過幾日,為運送糧食而身受重傷的皇子親自施糧,確實可以很大程度安撫民心。

穆長琮能自己主動提出這個方法,不愧是賢名在外。

城裏城外忙活數日,丟失的糧款仍沒有什麼線索。

眼看著手中的粥一日比一日稀,許多災民恐慌中帶著暴躁。

從別城聞訊趕來的災民越來越多,先來的竟開始驅逐後來的,隱隱有暴動前的征兆。

城牆上,褚歲盈與江舟見二人登高俯視。

“看吧,不過幾日,同是受災的民眾,居然也開始分三六九等,拉幫結派了。”

褚歲盈冷眼看著城下混亂的人群,似是回想到曾經,語氣有些冰冷。

好在三皇子帶來的兵多,自己又頂著傷親自賑災,恩威並施,暫時可震懾一二。

“再過幾日,人們分不到糧了,那才是麻煩開始。”

“師姐怎能如此說,他們也是無奈,若有辦法,誰願意過這伸手向上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