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
黑暗不斷逼近，吞噬著我身後的影子。
我不得已打開手機屏幕，靠著微弱的光艱難照明。
自帶的手電筒我是不喜的，太過於亮。
這條寂靜的隻有我腳步聲的小道，已走到了盡頭。
我在一扇鏽跡斑斑的鐵門前停下。
抬頭向上望去，寫著:陽光之家。
我盡量放輕動作推開鏽鐵門，但它還是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並沙沙地掉落了一層鐵鏽。
它老了，和它守護的這棟，因出過火災事故而廢棄的危樓一樣，都老了。
這曾經是一所福利院，四年前因設備故障導致火災，死了很多人，院長爺爺是其中之一。
早先從這兒出去的哥哥姐姐，有些在外麵過得還可以。
所以這所充滿回憶和警省意味的危樓就這樣被保存了下來。
院長沒有結過婚，也未曾收養孩子。
所以他們按照院長爺爺生前常念叨的遺願把他葬在了這裏，說爺爺一直很喜歡這裏。
到了。
眼前浮現出一排又一排的墓碑，它們大多屬於那場意外裏去世的老人和孩子，護工有家人來接走。
我先掃視了眼院長後麵的那排兒童們的墓碑。
其實很多人我都不一定能叫得上名字，但幸好上麵的黑白照片還是讓我回憶起些許點滴。
四年了，這些稚嫩的生命躺在這裏四年了。
雖然，就算活著到現在，也不一定能有什麼美好的人生。
生命還真是脆弱。說不準一會危樓就倒塌了，也許我馬上就要成為墓碑下的一員？
“噗，嗬嗬嗬。”少女勾了勾嘴唇，發出一陣譏笑。
她全然不知此舉在這寂靜的夜裏，有多麼違和。
或許，也並不在乎。
終於，她把目光放在了今晚來此的目標上。
她漸漸收起了笑，臉色變得嚴肅，有了些對亡者的尊重。
那是怎樣一塊墓碑？其實和別的墓碑並無什麼不同。隻是它在最前方，把身後的孩子護住，生前死後。
“院長爺爺，我，來看您了。”
“那場意外之後，那些哥哥姐姐們在另一處地方新建了陽光之家。”
“他們想讓我也去，不過我沒去。”
“我本來是打算把自己賣給一戶富裕人家的。
幹女兒也好，童養媳也罷。
哪怕——是滿足一些人特殊的癖好。”
“不過最後沒去成。有個好心的姐姐資助我上學，她成了我法律上的監護人。嗯...她讓我管她叫姐姐。”
少女的幾縷碎發遮掩住了她的表情，她緩了緩，接著道:“我知道您肯定很不高興，畢竟您以前常說女孩子要自尊自愛。”
“可我記得最清楚的是，您說人無時無刻不能放棄活著的希望。”
“活著，就有希望。
嗯，當年的事故我是幸存者。
那我當時在哪裏呢？我在院裏的陰涼處清楚的看著，你們在噬人烈火裏掙紮。最後失去掙紮，變成血肉模糊的樣子。”
“那些事後調查的人，他們講是事故，再問就是不耐煩地說無可奉告。
但是呢，人類的現代建築技術已經五千年了，哪怕沒有突破性的進展，但已經在現有情況下做到了極限。”
“發生一起足夠引發整棟樓火災事故的概率有多大？
起碼我知道的，被報道出來的，這是最近十年，全國甚至全世界第一起。”
“所以我要活著！我會調查出當年的一切真相。”少女的肩膀開始微微顫抖。
“院長爺爺，我知道您一直喜歡和人嘮嗑。雖然是聽我在講，雖然，都是些不討喜的話。”
“院長爺爺，我先回去了。過些日子再來看您。
不過院長爺爺，今晚的風真大，我眼裏都進沙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