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回鄉的路上(1 / 2)

一九六八年十二月二十二日冬至那天,雪下的好大!大雪封山,雪深過膝,據說十幾年不遇。

就在這樣的大雪天,我們全家冒雪踏上了回老家安家落戶的路途。早上九點,為響應“廣大幹部下放勞動”的號召,魯東南地區R縣縣委書記,年僅44歲的父親淩宗旺,帶領我們全家乘坐一輛解放牌大卡車由縣城回老家安家落戶。老家就在本縣西部山區的黃屯公社趙莊,一個山清水秀的小山村,直線距離不過四十來公裏,不過坐客車要耗費近倆小時,除靠近縣城那段二十裏長的路外,其餘全是山路,拐彎抹角的繞了太多路。

不覺中,卡車開上西部山路,此時剛過九點半,雪越下越大,車軲轆深陷雪中,車速越來越慢,最慢時如同步行,堪比蝸牛速度

我(淩四方,8歲)和哥哥(淩四海。14歲)挨在父親兩邊三人共蓋著一床猩紅色的大棉被卷縮在車鬥子上,好在有車篷遮擋,否則非給凍成冰棍兒不可,氣溫零下好幾度呢;母親(丁為,37歲)、姐姐(淩麗萍,12歲)和妹妹(淩婷婷,6歲)三人則擠在駕駛室裏,溫暖如春,跟咱比簡直就是冰火兩重天,沒法,誰叫咱是爺們的呢。

父親點上一袋煙使勁兒吧嗒了兩口望著滿天飛雪的車外歎道,“唉~~照這速度,恐怕趕不上回老家吃午飯嘍!”

哥哥將被子往臉上拉了一下,說,“隻要車別拋錨就行呀!”哥哥一路上像隻烏龜總是用被子蒙著頭,偶爾露出臉來透透氣。

“呸呸呸!臭小子,淨說些不吉利的話!”父親用手掃了下哥哥的戴著的棉帽子不樂意了。

“隻要天黑前能到就好呀!”我說著再次躺下,這樣要暖和些。

“咳咳,”父親咳嗽了兩聲說,“行了行了,都別說了!”說完,嘴吧嗒的更響了,車篷內瞬間充滿了煙霧,嗆人的很。

其實搬個家挺容易的,我家的全部家當今兒一車輕鬆拉就,一個車鬥子都沒裝滿,這就是父親革命二十多年創下的家業,我在想,回老家讓老鄉們見了,還不得把他們給驚掉下巴,笑掉大牙呀!要不是親眼所見,他們是萬萬也想不到,堂堂一個“縣太爺”竟這麼寒酸。這也難怪,我家的大件,像桌椅床等全都公家配置的,屬於自個兒像樣點兒的家具就是幾個笨重的木箱子。

今兒父親特異常,以前可是寡言少語,整天板著個包公般的嚴肅麵孔,就跟誰欠了他二百吊錢似的,除對小妹外,幾乎沒個笑臉。今兒父親徹底變了,像換了個人似的,打一上車就麵帶笑容,且話特多,都有點兒貧了,感覺他今兒車上說的話,比他在家一年說的都說,更有趣兒的不時還哼哼上幾句老家的梆子戲,至於哼哼的啥,隻有他自己能聽懂,對我來說如同念經。

父親這樣,我自然也輕鬆起來,不再像平常那樣,在他麵前唯唯諾諾,緊張兮兮的,趁機多跟他說笑幾句,甚至開個玩笑。

“爸,你多久沒下地幹活了呀?”我問。其實是沒話找話,父親經常下鄉蹲點,與農民同吃同住同勞動。